“我休假。”文子佳说。
游沁看不出对这个回答是满不满意,她又盯着标本看了一会,忽然伸出手,插进了文子佳的风衣口袋里。
文子佳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隔着口袋紧紧地把她的手按住了。
“我想用一下唇膏。”游沁说。
文子佳抿紧嘴唇,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隔着一层布料按着她的手。
两人僵持了一会,文子佳无可奈何,最后任由游沁的手从她的口袋里抽出来。
游沁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管唇膏,和水族馆那天一样,是一支墨绿色的薄荷唇膏,文子佳是个不喜欢变动的人。
还有一板撕成很小一条的胶囊。游沁平静地翻到背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介绍的小字:氟西汀,抗抑郁,焦虑,强迫,神经性贪食症。
文子佳看着她在唇上擦完唇膏,一言不发的把东西拿过来,重新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
她们俩谁也没有再说话,这座展厅也没有人说话,所有的鱼类都是死物标本。
这组长镜头算是过了。
赵霜浓很满意,反复品鉴摄像机里江雪荷的神情。痛苦的太平静,也太自然,根本看不出伪装的痕迹,简直像她平时活着就这么伤心一样。
倒是白寄凊,镜头一停,她神情一变,马上看起来心情不错了。
江雪荷用手贴了贴自己脸颊,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去看回放。
今天的戏份算拍摄完了,她和郑滢打了个招呼,从远古海洋展厅出来。今天是工作日,人并不算很多,也就她们拍摄的地方围得满满当当。
她在外面静了一会,白寄凊也出来了:“刚刚看了回放,真难过。”
江雪荷点了点头:“游沁确实是有一点难过的。”
“我说我。”白寄凊强调,“她是冷血杀手,我可不是。”
“再逛逛吧。”江雪荷提议,白寄凊当然没什么可反对,两人坐扶梯上三楼,去了据说最受欢迎的今日海洋展厅。
展品都严格按照着顺序摆放,从透光层到无光层,从潮上带到潮下带,规规整整,还有详细的介绍和讲解器。
江雪荷很感兴趣地看着一大面的螃蟹,研究中间那个人面蟹。白寄凊有点兴致缺缺:“要是小学的时候我能看到这个,一定高兴坏了。”
“那肯定。”江雪荷说,“我以前只看过学校放的电影,叫《暖春》。”
白寄凊想了又想,半天想不起来。
“就是讲的一个小孩叫小花的故事,她被一家爷爷收养,然后家里嫂子不希望她在家怎么样的,但是最后大团圆了,大家看的时候都哭。”
白寄凊的一点记忆终于被小花勾起来了:“好像有印象。”
“基本上都看过吧。”江雪荷说,她已经研究到了珍宝蟹。
“你是因为看了电影才对表演感兴趣的吗?”白寄凊饶有兴趣地问。
“这倒不是。”这也没什么可隐瞒的,江雪荷回答,“应该是看电视剧吧,觉得很向往荧幕里面的人。我来中戏念书的时候才第一次去电影院看电影,本来就下定决心了,那时候心想就算班主任是吴文老师我也要坚持下去。”
吴文老师算是中京戏剧学院的名师,皇上选妃都不如她一半苛刻。
小作业的时候她由衷地对江雪荷说:“起码努力了,总比放弃强吧!”
白寄凊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的,这种时候却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问江雪荷念大学才第一次看电影的事情。
她想了解江雪荷多一点,但这个切入点,实在有点不太合适。
“我是觉得表演挺有意思的,不过正经学了就知道不是那回事。”她主动说。
江雪荷余光瞥到她,忍不住笑了:“那是什么沉重的表情?你没有戳到我痛处,我家也不是你想的那种困难户。”
“我没有。”白寄凊小声辩解,“我没有那么想啊。”
“你的表情就是。”演艺圈和其他圈子不一样,自己只是家境平平,就容易遭到许多同情的目光。江雪荷想可能自己再早生十年就差不多了,那时候大家都是农村来的呢!
“就是普通家庭。”江雪荷说,白寄凊的神情柔化了她的五官,让她的美艳有了一个温柔的立足点,某种意义上,这正是吴文老师所欣赏而自己欠缺的一部分天赋——足够抓人的辨识度。
江雪荷心潮起伏,然而很平淡地说:“我去东北拍《锋林》的时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