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宿主跟叔叔聊天的时候,他偷偷搜了不少相关的案例,这种表面风光实际杠杆过高的企业,资金链一旦断裂,往后就是一连串的灾难,如果之前掩盖起来的种种违法操作被监管部门发现,破产都算是最轻的后果了。
“因为他的事业还有价值。”裴清沅道,“会有人在衡量得失后,一步步接手这一切。”
“谁?”季桐不太明白这些,“爷爷吗?”
裴清沅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我猜不是。”
裴怀山和大儿子的志向从来便不同,压根聊不到一起去,一个埋头做实业,一个热衷于在资本市场里与金钱为伍,各自的公司并无瓜葛,裴怀山也基本不懂金融那些事,如果他要插手,只会激起裴明鸿的反抗心理,事情没准会变得越来越糟。
裴司祐对经商毫无兴趣,一心搞艺术,和哥哥又关系不佳,大概率不会接手这个烂摊子。
这样一来,裴明鸿身边勉强能信任的只剩下一个人。
恰好考入了金融学院的儿子裴言。
“季宴行”应该不是唯一一个发现裴明鸿公司异状的人,在虱子钻出来爬满华美的袍子之前,或许早已有人用冷静锐利的目光、清醒明智的头脑计算过未来可能发生的一切。
只要寻到一个突破口,潜藏在阴影里的野心家会不动声色地伸出獠牙,安排好陷阱与捕网,等待着时机成熟后摘取果实。
那个世界就是如此。
一味顺从和依附永远不可能换取真正无害的庇护,一切从别人身上得来的底气和力量,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季桐听出宿主语气里漫开的叹息,忽然想起在宿舍楼下遇到裴言的那一天。
宿主问裴言是不是真的喜欢金融。
当时裴言愣了好一会儿,回答说是。
季桐觉得他的语气不像是在撒谎,他是真的以为自己喜欢金融,才选择了这条未来可能会接过父亲手中事业的路。
裴言没有撒谎,又或许连自己也骗过了。
秋意渐浓,叶子从树梢蓦地跌落,在季桐的视线里轻轻飘下,停泊在地面。
就像那天落在石阶上的那一片。
季桐不再谈论那些事,有些惆怅地叹了口气:“叶子全部变成金黄色了。”
“明年春天还会绿回来。”
时间不可逆地流逝,和命运的齿轮一起转动,每个人都在向前走去。
但和只能随风飘零的叶子不同,人可以选择走进哪一片田野。
裴清沅同样收敛了思绪,问他:“今天玩得开心吗?”
经过他的仔细观察,在要素齐全的裴司祐面前,季桐似乎没有触发什么感情开关。
唯一触发的大概是对于某个昵称的迷恋。
果然,季桐眉眼弯弯地回答他:“开心啊,小圆。”
在宿主缓缓移开视线的静默里,季桐想了想,特意强调道:“我内置的触发模式基本用不到,平时都是自主意识在支配我的行为……以及感情。”
虽然他在感情开窍前很迟钝,可开窍之后并不笨。
迎接裴司祐的时候,宿主突然让他关掉触发模式,当时他没搞懂是什么意思,后来才渐渐反应过来。
因为他一和裴司祐说话,宿主就会默默地望过来,仿佛在担心着什么。
尤其是在谢学长用一副迷弟的语气夸奖裴叔叔的黑衬衫很帅的时候。
在一种悄悄弥漫的危险氛围里,季桐明智地咽下了已经到达嘴边的礼节性附和。
其实他觉得宿主更帅。
而且宿主根本不需要担心这个问题的,他并不是人工智能,是拥有真实情感、性格、记忆的人类,不会因为某些条件被满足,就机械地“喜欢”上一个人。
可季桐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裴清沅。
他只能编各种理由,间接打消宿主的顾虑。
谎话说多了总会露出马脚。
……要是宿主发现他一直都在撒谎,会有什么反应?
宿主到目前为止没对他生过气,不过他对别人生气的时候很可怕,武力值又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