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时候杨嬷嬷应该就告诉了姜母孩子抱错的事。
果然二姨娘接着说道:“当年夫人生产之时,杨嬷嬷一直陪在左右。而我因为年纪小,又没生过孩子就一直在外等候。孩子出生之后杨嬷嬷拿烫过的剪刀剪了脐带,又用干净的棉布包裹住孩子。夫人因为身体孱弱又受了累便一直昏睡不醒,只匆匆见过孩子一眼,又哪里知道孩子的肩膀上会有红色的胎记。而我连门都没进就更不知道了……杨嬷嬷就抓住这一点咬死了口说孩子被人换了……”
“难道就凭她一张嘴,母亲就会相信……”
“怎么就不信呢?”二姨娘爱怜的看着姜长宁:“老话常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姑娘,你低估了人心的险恶。”
“杨嬷嬷一直陪伴了夫人几十年,说是奴仆胜似亲人。若是心术不正夫人自然不会让她跟在身边这么多年,正是了解她的品行,才会把那荒唐之言放在心上。再者杨嬷嬷也到了弥留之际,她说回府之后就发现了孩子被人交换,可为了安抚住夫人怕她情绪不稳出现意外,也为了保命才隐瞒了下来。”二姨娘冷笑一声,眼中出现了几分嘲讽之意:“谁能想到她大费周章,临死之际还要说这样一个谎……”
姜长宁有些语塞,若是她站在姜母的立场怕是也要信上几分。
外加上那样一个莫须有的红色胎记,她儿子儿媳在旁真情实意的助攻个几句。无外乎老太太心里愧疚多年,吃不好饭,睡不好觉。最后让杨嬷嬷泪流满面带着无限悔意的咽下那口气。
这场戏做到了十成十,由不得姜母不信。
姜长宁看着窗外青青紫紫的葡萄,嘴里像是也跟着犯上一股涩意。
姜络轻快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二姨娘脸上带着笑看向门外:“风过留痕雁过留声,大姑娘若想查清楚真相,不妨从杨嬷嬷的儿子入手。”
二姨娘住了口,门帘被一把掀开。姜长沅手里端着一碗菜粥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大姐姐和姨娘说什么呢。”姜长沅顺势坐在了塌边的小矮凳上,眉目之间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她舀了一小勺菜粥吹凉了才送至二姨娘唇边。
“说些闲话罢了。”二姨娘看着姜长沅笑,像是怎么都看不够,低下头把勺子里的粥喝了。
看着眼前的脉脉温情,姜长宁悄悄的退了出去。
菜粥用了小半碗,二姨娘就怎么都吃不下了。姜长沅让下人把碗筷收走,没有再劝。趁着精神好,二姨娘有心多同姜长沅多说说话。
“沅儿,帮我把箱笼里的那个小匣子拿出来。”
是个朱红色的小妆匣,两层格子。上面雕着盛开的牡丹,四周用金漆细细描了边。
看起来是个精贵之物。
二姨娘蜡黄纤细的手摩挲着妆匣凸起的棱边,眼前仿佛浮现年轻时的那些岁月,带着怀念和留恋之意。
她轻轻唤了姜长沅一声,语气是化不开的慈爱,“沅儿,来。”
姜长沅不明所以,依言坐到姨娘的面前,看着她将匣子推到自己的手里,面露不解:“姨娘?”
二姨娘眼中挂着温柔的笑,托着姜长沅的手打开盖子,露出里面保养极好的金银玛瑙珠宝手饰,亮泽的珠辉映在二姨娘的脸上显得多了几分光彩。
她将手串珠钗拨开,底下还有一个小夹层,放的是她这些年积攒的房屋铺子的地契和一些银票,这里头有她当年带过来的嫁妆,有平日里姜府给的份银还有逢年过节夫人和侯爷给的赏赐,全都都存在了钱庄里换成了银票。
她当年被抬进侯府做妾,身上也没什么添妆,好在夫人仁善,也不曾因此挤兑亏待过。但她自生下了沅儿,便一直在为她攒着嫁妆,虽不及侯府准备的齐全,多少能添一些也是好的。
二姨娘将里头零零碎碎尽数说与姜长沅听,这张是城南一家裁缝铺的地契,虽不是什么富得流油的铺子,但日常开支还是供给得住的。这张票据可以到汇通钱庄兑五十两白银,这张存在了亨运钱庄……
她一样一样的交给姜长沅,听的她泪水萦绕在眼眶豆大的泪珠砸在妆匣上,将朱红色的木头润的通红。
姜长沅再是不问世事,也听得出姨娘这段的意思,她心痛难忍的摇了摇头:“姨娘,我不要这些。”我只想你好好活着。
“傻孩子。”二姨娘伸出衰败的,手抹了抹姜长沅的泪水,粗糙的指腹将她滑嫩的肌肤摩挲的泛红,姜长沅却双手握住姨娘的手不愿意放下。
“人人都说我粗俗不堪,可我只知道只有那些真金白银才能让人吃饱肚子。”为了那匣子首饰,二姨娘不知道受了旁人多少的嘲笑。
侯爷主母赏赐的东西,别人挑的都是些高雅精贵之物,如字画如玉器。只有二姨娘拿的尽是纯金打造的首饰。
精贵高雅的物件不好脱手,除了高门大户实际上只有那些真金白银打造的东西最受欢迎。
手头紧张的时候,随便拿出一件也能换个几十两的银子。
如今都给了姜长沅,要是嫌弃那些首饰样子老旧,融了重新打造也使得。
姜长沅泣不成声,二姨娘也跟着落泪“沅儿长大了,我也能放心了,只是可惜见不得你出嫁的模样,”二姨娘心伤的更咽,撑着力气仔细叮嘱:“姜府虽姊妹众多,可非是全然好相与的角色,你大姐姐聪慧又仁厚,日后你可要好好听她的话,有什么不明白的多多请教于她,好好学习。至于你那位二姐姐,她这人心思重,你应付不来,日后见了能避着便避着吧。”
姜长沅泪珠子还在啪嗒啪嗒的掉,听完姨娘的叮嘱狠狠的点了点头,“我省得的,我都省得,姨娘不必为我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