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同往这个方向来的人有六七个,其他人还在那里七嘴八舌说着什么:
“你们从南苑门进来,怎么会碰到安王的?”这是御前掌灯在问。
小猫探出头,已经能看见这些人团团围簇着一个苍白虚弱的姑娘,从转角过来了。
“不是说安王一进宫就病了吗?”清平殿侍人的消息在宫城内是最灵通的,“怎么他如今就好了?今日这事——你们姐妹会不会有麻烦啊?”
小桃哪里还顾得上以后的麻烦。她妹妹头上破了恁大的一个口子,流下来的鲜血将小杏今日特换上的新衣都染红了。闻言,小桃只是张惶摇头,一直试图从面色苍白的小杏那里听到让自己放心的回应。
她的手叫近来一直对她格外好的史姑姑握在手里,而史统掌还在安慰她:
“好孩子,别怕,也别一直问你妹妹。小杏就是一时磕昏了,现在还反不过劲来,疾医马上就过来了。”
她还非常平静地回了另个发问的人一句:“你这问题好没道理。安王无故苛责陛下的侍女,本来就是不敬君上的大错。如何还能反过头向清平殿找麻烦呢?”
“就是!”一同跟过来的阿细也愤愤不平地添了一句:“这安王也太霸道了。小杏进宫的方向哪里会挡到他的路,他今日会出现在南苑门就着实挺古怪了。”
云棠半探出落叶堆,耳尖抖动。他的动静极其轻微,这些人并没有发现他。
——所以从上回侍人进殿报信到现在,这个黎南越已经进宫有几天了。
小猫还记得自己之前听来的:黎南越试图强欺秦家公子,行为着实恶劣,使原本中立的邬原秦家明火执仗地同阮系结仇了。
阮英环当时明明非常生气的,她没有就此给黎南越一顿排头吗?
秋祭礼当前,黎南越一进宫就伤了皇帝的侍女,尤其小杏身上算是还盖着云棠这个祥瑞的标签——这等行事,未免也太过张狂了吧。
就云棠的所闻所见,他觉得阮太后这个人虽然张扬傲慢,但她行事还是有理智的。而黎南越的行为就让人想不明白了——他的底气究竟来源于什么?
那边的阿细想了想,像是还觉得不足,于是继续抱怨道:
“就算真的挡了他的路,他也不至于就下死手推人吧!要不是方才我和小桃拦了一下,还不知道妹妹要撞成什么样呢!结果他推完人转身就跑了。小桃,你莫怕——秦女官刚刚就已经过去处理这件事了。此事临华殿是必然要给出一个交代的。”
同行的这几人说来都算是秦抒手下的宫人,天然是要更亲近一点的。往大了说,他们又都是正中六殿的人,属于铁打地站在皇帝的立场下。
他们确实恐惧安王、恐惧阮太后——但是抓紧每一个或大或小的机会弹压异己势力,削弱对方的能量,几乎已经成了生活在宫中的人刻在骨血里的本能了。
而这把柄完全是安王自己莽莽撞撞地送上门来的。端看皇帝这边想怎样做文章。
这样的节骨眼下,黎南越要是连出席今年的秋祭礼都不能,阮系的颜面就完全挂不住了——
“秋祭礼当头还敢作祸,我看这件事也够安王喝一壶了——”御前掌灯喃喃地跟上了一句。
除了打心眼里关心妹妹的小桃和阿细,其实这才是其他宫人此刻真正在想的。
史姑姑无声地刺了掌灯一眼,示意她收声。
就是在清平殿侧门前,直言这样的话也太有失方寸。只是如今的中正六殿气氛着实渐好,宫人都愈渐敢于出声——便是连他们最为惧怕的童太监现在也时不时露出个笑模样,好像有些日子没下人了。一切都开始不同于以往。
不能聚众言谈的规矩,早便不知不觉地没了。
史统掌觉得这样不好。但是她常年紧绷的肩胛也不知不觉松快了很多,任谁也知道现在的日子是更舒服的。
祥瑞——
史统掌偏过头看了被她牵在手里的小姑娘一眼。不论是出于什么理由,史统掌肯定是要对小桃她妹妹上心了。好在疾医来得很快,而小杏头上的伤也确实无妨。
“连点疤痕都不会留的。”那疾医还多安慰了一句:“小姑娘主要是吓着了。我再开两副压惊的药,按一日两顿煎水服下。不出五日准保会好。”
“还能赶上秋祭礼呢!”阿细拉着小杏的手哄她。
阿细原本在清平殿中年纪最小,要来就是给二等宫女作跑腿使唤的。
秦抒使人教出了几个这样的小丫头,也不教导她们别的,懂得忠心事主就够了。如今来了小杏,年纪相仿,要没有这一出事,也是要先送去二等宫女那里学规矩的。
因此阿细天然就跟小杏亲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