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钰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桃花眸弯成月牙,酒精让他大脑有些迷醉,晶莹的泪珠挂在迷蒙眼尾,像点缀的钻石。
多有趣啊。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和他一样不怕死的人。
也不对,楚檀是不怕死,因为心有执念。而他是不想活,因为心无挂牵。
容钰敛了笑,直起身子,将匕首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咣当”声。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楚檀,淡淡开口,“捡起来。”
楚檀将匕首捡起来双手托起。
容钰面无表情地命令道:“杀了我。”
楚檀的手微微一颤,终于抬起那双漆黑的眼眸,看了容钰一眼。
墨书扑通一下跪下,惊慌道:“公子,您说什么呢?!”
容钰:“出去。”
墨书不肯,眼睛都红了,“哥儿!”
容钰的语气冷下来,“我让你出去。”
墨书抿着嘴,警告似的瞪了楚檀一眼,不甘不愿地出去了。
屋内就剩容钰和楚檀二人。
屋外北风怒号,屋内炭火滋滋作响。
容钰再一次开口,“杀了我。”
楚檀垂头,“不敢。”
“这世间哪有你不敢做的事。”容钰轻笑,“我下午当着那么人的面,折辱你,鞭打你,你不想报仇吗?”
“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想?”容钰嗓音轻柔,他又一次贴近楚檀,手掌在楚檀俊美的面庞上游移,同时送上自己纤细白皙的脖颈。
他们靠得太近,姿势就像一对交颈的鸳鸯,只是一个锦衣尊贵,一个狼狈落魄。
容钰殷红的唇贴着楚檀的耳朵,嗓音低柔轻缓,炽热吐息含着酒气,他的发丝垂落在楚檀颈间,浓郁的花香掺杂着淡淡的中药味。
是甜腻中藏着极深的苦。
像是蛊惑人心的恶魔。
“母亲留给我的东西都在妆奁里,地契、铺子、银票……你杀了我,就能拿到你想要的。”容钰修长的指尖划过楚檀的脖子,沾上流淌的鲜血,继续往下,一路划过胸腹,落在楚檀的手背上。
他抓着楚檀握刀的手,缓缓往上抬,细声低语,“划破我的咽喉,还是刺穿我的心脏。只要一刀,你就能报仇雪恨,去完成你想做的事。”
容钰的话语极具诱惑,又似有所指。
楚檀睫毛一颤,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瞳终于泛起丝丝涟漪,他垂眸看向以暧昧姿势依偎在自己怀中的少年,瞳孔深处翻涌着探究与审视。
楚檀微微挺起腰,手上也用了些力气,将刀尖抵在容钰的胸膛。
容钰勾唇,缓缓阖上眼睛。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到来,手中却多了一把冰凉的匕首。
楚檀将匕首还给容钰,往后退了两步,恭顺地垂着头,仍旧是那句耳朵都要听出茧子的话,“楚檀不敢。”
静默半晌,声声低笑从容钰唇齿间溢出,继而越来越大声,容钰咧着嘴,连漂亮的桃花眼也因狂笑而渗出泪水。
“哈哈哈哈哈,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他拊掌大笑,艳若桃李的面颊染上红晕,忽而又剧烈咳起来,恍若盛放到极致的曼殊沙华,下一秒又要因花开到靡丽而衰败。
门外候着的墨书听到动静,连忙跑进来查看,“公子?”
容钰抬手擦去眼泪,指尖上的鲜血在他绯红眼尾留下一道血印子,衬得他的脸散发出一种不祥的惨白。
他转瞬之间又恢复到一副漠然的样子,慵懒地倚在榻上,半阖着眼像是要睡了。
“找个郎中给他看病,病好了就在院里当个看门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