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这通道怎么会建在这儿的呢,又是派什么用的。地道?我想不出全村那么多人大半夜的跑到这里来专门挖开一条显然有许多个年头了的地道是为了什么。坟墓?因为它上面压着贞女牌么。可是就我所知道的来说,好象从没听说过有在贞女牌坊下面埋尸体这种风俗。
那到底这个洞是派什么用的?
二叔他带我跑到这里来看的,到底又是什么?
狐疑间,洞里头晕黄色的光一闪,那几个刚才钻进洞去的男人从里面一个接一个钻了出来。为首的一出洞从衣服兜里抓出一把黄澄澄的东西就朝天上撒,转眼哗啦啦一阵雪似的洒落下来,飘到脚跟边看清楚了,原来是堆纸钱。
然后听见那人嘴里一声高喝:“大奶奶出门了!!!”
耳边紧随其后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我衣领子一紧,踉跄着被二叔朝后面直拖了开去,眼见着这片本来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地一下子给让出条几人宽的道,虽然如此,有些人还在一个劲朝旁边退着,像急着避开什么脏东西似的惟恐比别人慢了一步,偏又忍不住几次闪闪烁烁探头望着那几个慢慢从洞里出来的男人,一边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最后出来的那个男人是被前边人用绳子拉出来的。
紧闭着双眼睛,他手里平托着一只四四方方的盒子,盒子看上去还很新,火把下闪着一棱一棱漆水黑亮黑亮的光。随着他最后一步从洞里跨出,洞门口那些烧得只剩下小指那么一截的香突然蓦地一亮,然后全部熄灭。
“大奶奶出门了!!!”耳边刚才那人的高喝声再次响起,一声接着一声:“大奶奶出门了!!!”
回到家,墙上的钟已经指着凌晨两点。
客堂间里坐满了人,女人们除了我和二婶别的都让大伯叫回去睡了,余下的都是家里的男人,还有那两个民警和几名村子里的人。刘裁缝也在,佝偻着身子一个人站在墙角根,边上的蜡烛照着他一张脸忽明忽暗。也才就几天没见到他,他老了很多,和那天在河边看到时简直像是换了个人,只是和他老婆不一样,由始至终都没见他掉过一滴泪,只狠着劲抽烟,一烟袋接着一烟袋。
其余人都在门口时就被二叔劝走了。
当时从村口回来之后,所有的人都有默契似的聚集在爷爷家门口,看着那个捧盒子的男人,迟迟不肯散去。后来是二叔打开了门示意捧盒子的男人先进屋。等他闭着眼睛被一路引着他前行的男人们一带进去,后面人顺势想跟着进,被二叔手一拦。
然后也没多话,只是静静看着他们,直看到他们不好意思再往前走,他才开口。
他对他们说:各位乡里乡亲,我林庚生什么样的人大家是了解的,林家做出来的事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大家先回去休息,最晚明儿一早,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不知道二叔为什么要对全村子的人说这样的话,也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情,以及这些人僵持在爷爷家门口不肯离开到底是为了啥。隐隐感觉和最近这几天出的事有关,但为什么二叔要这样说?说得好象一人做事一人当的感觉……
难道有什么他们知道的,而我并不知道的内情?而那应该就是二叔说的要让我看的东西吧,从他之前对我说的话来看。
正胡思乱想着,墙上的钟当的敲了一下,两点半了。
从进屋到现在一屋子的人就没说过一句话,那只被兴师动众从烈女牌坊下挖出来的箱子就放到客堂正中的八仙桌上,一身黑漆底在烛光里看上去隐隐透着丝暗红,像是块有了年头的印度红木。顶端有把锁,淡黄色的象牙质地,环扣是松开着的,并没有被锁牢。
它里面会是啥,这么劳师动众地把它挖出来带到这个家,又是为了干吗。
“宝珠,”还在琢磨,耳边听见有人在叫我。一回头就看到边上的门帘一动从外头走进一道身影,反剪着双手从我面前走过,身后跟着我的三叔和四姑父。
原来是堂哥伊平。
一路走到光亮处时我呆了一呆,因为发现他两只手被绳子绑着,走到二叔面前站定,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
这是怎么了……我一下子懵了。不等回过神去问身边的二婶这是怎么回事,就看到二叔从凳子上站起身几步走到伊平面前,二话不说对着他脸上就是一巴掌!
打得他连退几步。
感觉到身边二婶婶身子动了动,我朝她看了一眼,她头一低,继续保持着原来的沉默。
我看不明白了,抬头看向边上的人,边上的人一个个面无表情,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正前方这对气氛诡异的父子,没一个吭声气。
就这么沉寂了不知多久,我听见二叔沉着声缓缓开口:“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打你。”
伊平没有任何回应。
二叔鼻子里一声冷哼。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反手指住桌子上那只盒子:“知道它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