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头警官愤怒地跳下车,拿出手铐来警告他:“这位先生,虽然这里是一个讲究礼仪的文明国度,可您如果再继续挡在路中央,不让我们执行公务,我们就要以妨碍执法为由,逮捕您或者把您遣返回国!”“使馆会站在我这边。”闻哲答。两位警官哑然,很快交换了眼神,默契的决定得给这位不尊重本国法律的无礼东方人一点教训。“我现以妨碍执法人员执法的罪名逮捕你。”光头警察拿出手铐,胖警察默契配合的绕到旁侧。他们打算从左右两边包围住闻哲,但后者不止没有乖乖就范,反而避开了他们的动作。“请你不要做出任何反抗举动,否则……”他们在说话的同时都烦付诸于暴力的逮捕,闻哲灵巧地躲开了白肉球般的胖警官与其身形不相称的快速攻击,一脚踹在了对方脆弱的膝窝;胖警官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强壮的光头警官趁机抓住闻哲的肩膀,却没来得及制住他的胳膊,就被他一肘撞在腰腹,接着屈身反制住对方,使用过肩摔将那个强壮的光头警官整个扔了出去;胖警官此时已经爬了起来,大力挥拳砸向闻哲的脸,后者屈身躲避同时再往对方另一边膝盖上补了一脚,让对方哀嚎着倒在他的搭档旁边,再也怕不起来。栗野看着轻易就在跟两名执法者动起手来并迅速占尽上风的闻哲,简直就像看见了功夫电影里走出来的“朵辣贡李”或“朵辣贡陈”,差点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混蛋!你袭警!”“该死!你这是袭警!”两名不堪一击的警察各自趴在地上捂着伤处,发出比高亢地尖叫,控诉闻哲的罪行。其实他们完全可以骂得更复杂一些,不用担心闻哲听不懂。但他们选择在疼痛与哀嚎过后舍弃礼貌的语言与温和的执法方式,果断拔出了腰间的配枪。栗野见状急忙惊叫:“小心枪!”栗野的担忧显然是多余的,闻哲根本没打算给警察们留下任何反击的机会,在他们完成拔枪动作以前就蹿到了面前,不止击飞了他们的武器,还用手铐将他们铐住,并一脸平静地扔掉了钥匙,随后就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两位警官好像突然被谁掐住了咽喉,难以置信地盯着那个刚才还在以暴力反抗警察执法的东方人当着他们的面,打起了电话。周遭仿佛为这荒诞的场面所震撼,陡然陷入一片死寂。闻哲花了十多分钟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不到一个小时后,在警方的支援抵达以前,在地上的两位警官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三架直升机分别载着三位恰巧在苏格兰出差的大牌律师抵达现场。其中,一位主民事纠纷、一位主打刑事官司和一位还是跟大陪审团正面干过架的大牌律师,形成了一个可怕的三人全能律师团队。更可怕的是,使馆那边不止没有出面介入,他还说服了一位英国皇家律师,走了各种门路与司法漏洞,亲自乘坐着游离-3(中)女孩刚满20岁,长得并不出众。圆脸圆眼,脸上有雀斑。身材不像西方人,偏干瘦,像没有发育。她与谢藤以往的嗜好并不相符,她也不是他的一夜情对象,而是因为她的父亲恰好是谢藤家众多私人飞机的其中一位驾驶员,他们的相识经过也源于她来见自己父亲的一次巧合。谢藤对她一见钟情,随即展开攻势。鲜花、雅致且昂贵的礼物、体贴以及幽默感,无一不是谢藤的加分项,更不用说是他所拥有的庞大资产。女孩很单纯,迅速沦陷。的确是名副其实的“灰姑娘”。闻哲想。“有一个冒昧的问题。”闻哲不确定地看着女孩。他忐忑的神情让女孩感觉不到冒昧。“没关系。你问吧。”她说。“你们有签婚前协议吗?”闻哲问。女孩摇头。“那么,他家族里的遗产律师应该很快就会来找你谈论这件事。你需要做好心理准备。”闻哲说,“他们或许不止一人,说话也会咄咄逼人,因为他们是站在家族立场上,而你的立场却有些尴尬……我想你明白的。”女孩点头。“你如果觉得应付不了,可以找我帮忙。”闻哲说,“我认识一些律师朋友……”“谢谢。”女孩握住闻哲的手,又开始流泪。栗野露出饶有兴味眼神,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闻哲和女孩。主要是闻哲。他的脸色虽然疲惫,却穿着一丝不苟的连半条褶皱都找不出的丧服,头发也梳得异常整齐,仿佛出席一场重要的商业晚宴,而非丧礼。身高和体格与谢藤同等,肤色也并非亚洲人典型的黄色而更接近于麦芽与象牙白之间,像是个觉得男士只需要保持干净整齐,不知道同时也需要保养的老古板。可他那张典型的东方人面孔,让他拥有西方人所没有的抗老天赋。过于优秀的皮囊,让闻哲成为与喷漆和涂鸦遍地的纽约风格极不相融、如同嵌在抽象派画展里的一副写意山水画。虽意境惊人,却格格不入。他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言行举止像是谢藤曾经的床伴应有的表现。“栗野,你在想什么?”闻哲不知何时来到栗野面前,用特意放缓速度的中文跟后者搭话。栗野短暂抽回思绪,看向闻哲。他身后跟着那位还没来得及宣誓就丧偶的谢藤夫人。她已经放下了帽子上的黑纱,遮住自己的大半张脸。他牵着她,先后在栗野身旁坐下。未亡人除了默默流泪,什么话都不说。看上去像一只信任着主人的家猫。只是这只猫在栗野看来,换主人换得未免有些太快了。“没什么。”栗野摇头,心下不禁感慨于闻哲出众的社交手腕。“没有就好。”闻哲突兀道,“别想太多。”栗野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看着闻哲,不认为他们之间熟到会说这种话。“记住,”闻哲再度强调,“千万别想太多。这样的情况下,尤其注意别想太多。”栗野本来想问“为什么”,但闻哲笃定的表情让他寻找不到适合的言辞,莫名不自觉听从对方的建议,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诸脑后。栗野开始跟闻哲闲聊。虽然大多数时间是闻哲用巧妙的提问在引导对话继续下去,栗野则只负责回答,但闻哲显然非常擅长这些,加上他适时礼貌的询问未亡人看法的做法,让栗野完全无法拒绝这种闲聊,并很快开始变得享受这种愉快的交谈方式,让他一度短暂地忘了时间以及自己正在参加谢藤的丧礼。“丧礼什么时候正式开始?”可是另一些来宾显然不愿意如此,他们不耐烦的开始催促。栗野循声转向另一侧的声源。这场丧礼准备了七天,已经不算仓促。一部分来宾是谢藤的同学,他们的表情多少也有些悲伤,却不算明显。另一部分是以往经常与他混在一起的富家纨绔,那些东倒西歪的坐姿,对棺材里躺着的谢藤全无尊重。而那些发出不耐烦催促声的比前二者更格格不入,不止因为他们身穿昂贵的高级丧服,还因为即便他们打扮相似,也像是泾渭分明的两个物种:一种举止优雅,外表也精致且漂亮;一种言行粗鄙,长相也肥胖丑陋。发出催促声的正是后一种人。是达克斯家族的那群死肥猪,栗野边想边对上了他们的视线,却不得不露出礼貌地微笑,颔首致意。“你们急也没用,他的父母都还没到场。丧礼不可能就这样开始。”小怀特解决完遗产纠纷后,气质整个都变了。他说话时挑了挑下巴,示意那排空置的预留给谢藤直系亲属亲戚的位置,并且把意味深长的目光留给了闻哲身侧那位年轻的未亡人。未亡人立刻低下头,眼泪迅速沾湿了她的手帕。仿佛这世间再也没有什么能让她如此伤心。与她的痛苦相反的是预留给谢藤父母亲属的六个位置始终无人就坐,好似根本不在乎独子的死亡。栗野收回视线,盯住入口的位置,开始祈祷谢藤父母与祖父母快点出现,接踵而来的议论声却比他们先一步蹿进了他的耳朵。“人都已经死了,他的父母居然都不来吗?”“换我宁可跟家里大闹一番,也不会把压力留给自己。”“不过就是结个婚,有什么了不起的?至于弄死自己?”“他不是那样的人……”“对啊,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了?”“你真觉得他会忽然换口味,选个这种寡淡的货色?”小怀特不说话,根本没有人能制止他们,未亡人小姐好不容易挤出声音,试图替死去的丈夫辩解,可大家的议论声轻而易举就盖过了她的声音,她因此哭得更凶了,闻哲只好伸手有节奏地轻拍她的背,如同在哄嚎啕的婴儿。“你们有什么立场说这些话?你们很了解他?”小怀特终于再度出声,口吻相当不屑,“你们根本就不了解他的为人,就别在这里假装了解的高谈阔论了,好吗?”从各方面来说都能与其相提并论的一只达克斯家族的肥猪当即反驳,“老实说,我也算认识谢藤很久了,很多时候还是不了解他在想什么。”另一只肥猪随即附和:“我也觉得犯不着为了个女人跟家里闹成这样。”第三只:“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有些奇怪了。”第四只:“他不是一直都很奇怪吗?”第五只:“小怀特这么帮他说话,是不是他在床上把你伺候得非常舒服?”小怀特闭上嘴,重新坐回去。怀特家跟达克斯家不一样,他们家的礼仪不允许他跟一群粗鄙的肥猪争执。没有了小怀特的维护,谢藤的同学和其他纨绔因而纷纷加入,议论的声音也因此越来越响。栗野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冲他们大吼:“这是丧礼!你们能对死人多少留一份敬畏吗?”“这不是小栗野吗?你居然也出来大吼大叫了?真是了不起。”达克斯家的肥猪没有放过他,“看来谢藤养的狗到是挺忠心的。我也想要一只这样的狗。不如小栗野你换个主人吧?”栗野张口结舌,没想到自己刚才在心下对未亡人的评价转眼就落到了自己身上,只好跟小怀特一样闭上嘴,坐回椅子上。“你们可再别欺负谢藤养的狗,小心他从棺材里爬出来,哭着跟他爸妈告状。”“的确你们家那点规模的小公司,根本不够他们并购。”“诈尸吗?我好害怕!”“别胡说。你们小心的可是小栗野生气。”“小栗野很可怕吗?”“当然了。千万别惹小栗野,否则他会去找他妈妈哭。”“他妈妈就会给他送来一堆忍者,趁着你们睡觉的时候,取走你们两腿之间的小脑袋。”“哇!忍者都是这样的吗?我都开始发抖了!”“我也是!”其他纨绔纷纷阴阳怪气起来。栗野暗自咬牙切齿,却又不能拿他们怎么样。栗野认识那个带头阴阳怪气的家伙,他虽然没办法跟怀特和达克斯相比,族姓却是“肯顿”,是有名航空制造业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