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内院中央,早已经摆放好了桌案,笔墨纸砚等物,另一侧也有一方小桌,边上站着一位年轻的文书,准备记录目击者的供述。
李明达看眼关洪波,“你倒是布置地齐全。”
“仵作一事,郡王训斥下官们怠慢了,这知错自然要好生改过。”关洪波讪笑道。
李明达没理会他,转而去看站在地中央待命的五名百姓,其中两名目光胆怯,有些畏怕,身边跟着一人搀扶,另一人则实名高大年轻的男子,面色如常,只是略微有些不自在。这倒正常,任哪个百姓见官,都或多或少会有些不自在。
李明达坐了下来,然后看向关洪波示意他来问。
关洪波笑嘻嘻地应承,对李明达恭敬地点头哈腰一通之后,转身就板着脸,呵斥三人老实交代当初所目击的经过。
“前天半夜草民出门小解,听到街上有声响,就扭头循声去瞧,结果就看到一个满头长毛,还带着两只角的凶恶水鬼,手扛着一个大斧头朝草民这边走来,草民吓得尿了裤子,慌张逃回家,就把门锁上了,还有窗户也都闩上了。可是没想到那水鬼会穿墙,走到了草民房外,身影又那么高,这么宽,吓得草民嗷嗷大叫,捂着被闭着眼求他别过来,后来那水鬼就发出唰唰的声音,许久许久之后,终于安静没声了,草民才敢睁眼,这才发现水鬼终于走了。”
第一位描述经过的目击者,精神恍恍惚惚,不过倒也把经过说清楚了。
“草民是打更的,大前日,三更天,草民照例出门敲更,结果拐到村子东边那条街,就直通曲江池那条路,就瞧见从曲江池那边走过来一个十分高大的怪物,头有角,还有毛,对,走路的时候还有咕噜噜的声音,然后我低头,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滩水上,路上前后也都是水……”
第二名描述证词的男子,年纪在三十上下,蓄着山羊胡,边说眼睛里边透露着巨大的恐惧,所以越说嘴越抖。前面的话虽然伴着点呜呜的声响,但还算能听清,可越到后来声音越小,最后只剩下单一的呜呜声,什么都听不清了。
关洪波呵斥他说清楚,那打更的男人就直接下的跪瘫在地上,全身颤抖的呜哇大哭。
他身边搀扶他的是一名妇人,年纪和他相仿,看起来应该是他的妻子。
“郎君好容易今日清醒了了些,而今又被吓成这样了,可叫我以后怎么活啊!”妇人见自己的丈夫劝不好,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地大哭起来。
关洪波见情势受不住了,气得不行,要呵斥那撒泼的妇人和打更的男子,被李明达伸手阻止了。
“搀扶他们回去,顺便拿些钱给他请个大夫。大娘你也不必担心,我瞧他就是受惊过度,喝点压惊汤,多陪他两天,身边不要没有人,就会渐渐好了。”李明达温言劝道。
妇人愣了愣,见李明达虽然年轻,但衣着不俗,知道她必定也是一位贵人,最要紧的是她是她所见过所有官府里的人中,最会说话的,其所言就是让人听着心安舒服的。
妇人十分感激,忙给李明达磕头,还主动就自己刚才的撒泼行为赔错。
“没关系,我明白你们的难处。”李明达挥挥手,令侍卫护送他们夫妻回去。
第一个讲经历的中年男子见状,磕磕巴巴表示他也想走,天快黑了,他也怕。
李明达点头允了,随即看向第三位目击者。此人叫付胜,是曲江村子里出了名的力大胆大之人。但是此时此刻,他也有些害怕,不过相较于前两者,他害怕地没那么夸张罢了。
“这位贵人,草民瞧您像是个说话最厉害的大官,草民也想请您做主,早些回家,天真的要黑了,若是那水鬼再出来,草民可不敢保证自己有第二次幸运的机会,保得住自己这条贱命。”付胜顿了顿,就把脖子往后缩。
“好啊,你可以走,但证供必须留下。”
“证供我之前就说过一次了,就用那个就可以了吧。”付胜畏惧的地看一眼李明达,咽了口唾沫。
“早上的不过是草率询问,还不够。”李明达起身,走到付胜身边,问他家在哪儿,带他们过去。
“贵人是、是要去草民家里?”
“你不是怕么,我们就去你家里,一路护送你回家,然后你在家交代,岂不好?”
“好好好。”付胜忙行大礼谢过,然后就依言在前进引路。
李明达等人就跟着他在后面走,李明达一路顺便观察了附近情况。曲江村的宅子都是一个挨着一个,十分紧密。街道四四方方,倒是和长安城各坊的布置差不多。
曲江村就在曲江池边上,与长安城隔了一条河和一堵墙的距离,这地方说是村子,但比一般的村子繁荣很多,也大很多。村里还有很多酒家客栈,都是用来招待平常那些前来曲江池游玩作诗的文人雅士。
付胜的宅子就在村南主干道上左边倒数第三家。宅院不大,三间房,刚好够付胜和他的妻子,小妾以及三个孩子居住。
李明达等人到的时候,各家各户都已经闭门,街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人。大概是因水鬼之说闹得,天还没黑村民们就都早早关门躲灾了。
进门之前,左青梅未免麻烦,特意先带人进去通告,让家中的老小呆在屋里便是,不必出来掺和。
李明达等人就在院中,听付胜讲那晚的经过。
“昨夜草民晚上睡不着,出去闲逛——”
话刚开始,付胜眨了下眼,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