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大成也来了呀,”瞅见远远缀在后头的贺大成,有人便问了一句,“大成好了吗,上午不是说病了?”
“也没什么,好了,就来上工了。”包兰香含糊一句。
见她不太想说的样子,那妇女反而关心上了,追问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可怜见的,又生什么病啊?”
“也不知怎么的,又犯病。”包兰香叹气。
“呦,到底怎么啦?”
包兰香欲言又止,又叹了口气。邵保魁后脚走过来,说道:“其实也没啥,这孩子就说有点,头疼……真没事儿,我就是寻思让他在家歇歇。”
刚过完年,开春上工头一天,哪里就累着了?见两口子支支吾吾的样子,反倒让人咂摸出一点别的味道来了,那傻子又干什么了,还是有什么不能说的毛病?
人家不说,也就不好再问了,反正村里谁不知道贺大成一个傻子,性子还孤僻古怪。
另一边,邵春来跟几个小青年也凑在一起说话,其中一个瞧着远离人群的贺大成说:“你哥上午不会是在家里偷懒的吧?”
“他要会偷懒,他就不是傻子了。”另一个人说。
这话引起一阵哄笑,青年们对人帅脑子傻的贺大成多少有些心态微妙,一个傻子却长一副好相貌,愣把旁人都给比下去了,而且这傻子整天干活跟个驴似的,队长动不动拿他教训人,青年们干活滑头或者太笨时,免不了就要被骂一句“你还不如贺大成呢”。
偏偏这傻子性子又闷又拧巴,你耍戏他他也没啥反应,死人似的,这就有点无趣了。
哄笑声中,邵春来一脸无奈地争辩道:“你别这么说,我哥不傻,我哥真不傻。”
“对对,他不傻我傻。”那人说,“你还挺护着他的。”
跟贺成一样,姜雅在姑娘堆里人缘也没多好,一来书中写原主本来就挺极品的,不招人待见,二来么,农村早婚早育是主流,这年代法定结婚年龄也才十八岁,以前跟她熟的姑娘们该嫁也都嫁出去了,剩下那些十四五六的小丫头,大家不一起玩,原主不爱跟人家呆一起,而跟她同龄的那些小媳妇子,人家在一起聊小媳妇们的话题,她也插不上。
“行了行了,站好了站好了,那边的小鬼也别咋呼了。”队长敲了两下铜锣,皱着眉头喊,“都把嘴闭上,别聒噪了,后来的我们不等了啊,算迟到了。”
“别啊,队长,我婆婆这就到了。”
“队长叔,下午还干南岭那块地啊?是不是得回去带点水呀,那块地没水喝。”
“队长,能不能等我先上个茅厕?”
队长嘴里骂了句娘,把脸一板呵斥道:“一个个的,懒驴上套,都赶紧的!”
男人们扛着农具走在前头,妇女们扎堆在后,嘻嘻哈哈拖拖拉拉,一字长蛇阵似的往田里去。南岭那块地还挺远的,长蛇阵在田间蜿蜒穿过。
这时节小麦苗灰突突的还没返青,田野里更多的是大片土黄,冬季翻耕过的茬地里满是土块,这就是他们今天的工作对象了。
砸土坷垃。男女老少一字排开,从岭上往下,挥动农具把土坷垃砸碎,弄平整。
姜雅其实挺不能理解,为什么非要把这些土坷垃一个一个砸碎。这种头年翻耕过的土地,冻了一个冬天了,开春一场透雨,不用砸它也自己酥了,又松又软,不带一个硬土块的。
可是转念也能理解,不干活,生产队的广大社员们岂不都闲着了?闲着没事干算怎么回事啊,工分从哪里来?
再说,你还怎么跟人说,你人民公社斗志昂扬大搞农业生产?
反正农闲,活儿不急,要是麦收秋收的大忙时节,哪个社员不得出几斤汗,可就不是这气氛了。
姜雅一边漫不经心地拎着锄头砸开大的土块,一边留意瞟了瞟贺成那边,这夯货不愧是第一次干农活,居然拿了一把大铁锹来,铁锹干这活不趁手,累人,贺成个子又高,长胳膊长腿的,就只能挥起铁锹一下一下地拍。
恰巧贺成也朝她看过来,眼神交汇,贺成手上的铁锹一个嘚瑟,没嘚瑟好,差点拍到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