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有什么微凉的东西落在她鼻尖之上,很快地融化了。
她微微抬起头,看见发丝上挂着几枚晶莹的六角冰晶。
她负着重担,只看得到地,看不见天空是淡黄色的,像是被击漏了一般,黏连在一起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从天幕上落下。
“夫人……”
她听见丫鬟们在忧心叫她,她和沈轶的头发和衣襟上,落下了片片雪花。
“下雪了。”她一面走着,一面喃喃。
微微侧头,脸颊碰到了他的鼻尖,她喘息着,从她微启的唇中呼出了白气,她快乐地同他笑着:“看见了吗?下雪了。”
他的脸埋在她脖颈上,耳鬓厮磨一般。雪花融在他脖子背后的时候,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一刻钟后,板车停在亭下,车头搭在石案上,车上平躺着盖好被子的沈轶。
苏倾坐在亭中,淡黄裙摆倾泻于地,安静地看外面纷纷扬扬的落雪,还有院子里嬉闹着的丫鬟们。
“本以为天气要热了,不想又下雪了。”
“夫人好像很喜欢雪。”
“夫人什么不喜欢?见了小花小草也像没见过似的。”扫雪的丫鬟们都笑起来,扫得更加卖力。
“临将军!”有人眼尖,看见临平的靴子踩着薄薄一层积雪走到亭子前来,似乎愣了一下,脚步顿住了,默不作声打量着苏倾。
半晌,他走过来,怪异地说:“我怎么觉得,你越长越同以前不像了。”
苏倾抬眼,颈子从毛绒斗篷里伸出来,肌肤赛雪,那一双乌黑的杏仁眼,潋滟含光,像是一对宝珠。
她顿了一下:“长大了,总是会变样的。”
“胡扯。”临平紧绷地瞧着她,满眼都是难以置信的警惕,“你……越长越像那个女人了。”
“谁?”
“沈祈的大夫人。”
二人对视数秒,苏倾垂目莞尔:“你还见过她?”
“京都中出名的美人,谁还不留心看着?”
苏倾点了点头:“临将军,坐。”
“你把他推出来做什么?要带到哪里去?”他瞥见了沈轶,坐时拳头握紧,审视着她,如临大敌:“你可认识苏倾吗?”
实在太蹊跷了,不信鬼神都不行。
“临将军,北边战事如何了?”
临平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
“听闻此战已三年,国内虚空,叛党四起,北边两城若守不住,北国一进来,可是要混战了。”
“你怎么知道就守不住——不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他听得心内直发凉,“我在问你话呢。”
外面的雪仍在簌簌下着。
院墙之外,有个穿斗篷的锦衣男人皱着眉头,匆匆踩雪而来,随手抓过一个丫鬟,漫不经心地问道:“叫小艾的丫头是哪个?”
下一刻,目光无意划过不远处亭中少女的侧影,却像被雷劈中一般,登时愣在原地:“那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