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今川了俊不晓得这位明国大将军的实战战绩,只是觉得对方通晓兵法、文学素养极佳,是个难得的,能跟他相交做朋友的人。
相见恨晚啊!幕府将军足利义持一圈介绍下来。
李景隆也就完成了给朱棣交差的任务了。
奏折就这么写:臣已探明,西部的大内氏、东方关东的镰仓公方、北方的山名氏、京都的今川了俊,都是可以拉拢的室町幕府反对派。幕府残暴,失尽民心,只待王师一到,日本豪杰必赢粮景从,百姓必箪食壶浆,胜利之期,指日可待也。
朱棣信不信他不知道,反正他自己是信了。
又是一轮觥筹交错。
花之御所外,忽然传来了语调悠长的话语。
李景隆转头问通译:“说的什么意思?”
“日本后小松天。国王到了。”
果不其然,日本的权贵们哪怕看起来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依旧迫于传统的礼法和封建习惯,起身迎接这位傀儡天皇。
后小松天皇头戴立缨冠,身着冕服,本来颇为威严的装束,但由于其身量不高,加之长期处于足利义满的威吓之中,因此反倒显得有些猥琐。
事实上,后小松天皇的一生,跟汉献帝并无区别。
而天皇的式微,从一件很小的事情中,就能看出来。
距今六十年前的一天,北朝的光严上皇出巡时碰到一个美浓的守护土歧赖远,上皇的近臣喝道:上皇圣驾到此,快快下马!
土歧赖远闻听非但没有下马,反而大怒道:你说清楚是院驾还是犬驾(日语中院与犬读音相近)若是犬驾,就射他一箭。
说着,真的拔箭而射,他的随从们一哄而上,把上皇车上的帘子扯掉,把车子掀翻,并把上皇身边的公卿打了一顿。
事后,土歧赖远被幕府处死,但引起下层武士更大的不满。
有人说“如果没有天皇不行的话,就用木雕一个,或以金铸一个,把活的天皇流放到别的地方去,省得惹麻烦”;也有人哀叹“凤凰生末世,落魄亦堪悲;雉鸡遭野火,被逐无巢归”。
事实上,彼时天皇还能当做一个小诸侯来看待。
而到了此时,后小松天皇真成了没有半天实权的傀儡,也怪不得足利义满打算等太后死了,让自己的继妻当他干娘,自己当他干爹,然后儿子再篡夺他的皇位。
所以,接待明国使者不是在日本天皇的皇宫,反而是在幕府将军的花之御所。
后小松天皇到了花之御所,哪怕坐在了日本方面的主位上,还是看着足利义满的眼色行事,连个屁都不敢放。
李景隆此时的心情,微微有些沉重。
伸头是一刀,锁头也是一刀,该来的注定躲不过。
又过了半晌,寒暄完毕。
李景隆清了清嗓子,众人的目光,都望向了他。
李景隆也不说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了朱棣的诏书,带着视死如归的心情看着眼前的日本权贵们。
早有幕府安排好的香案等物奉上,上至后小松天皇、足利义满、足利义持、日野业子,下至今川了俊(九州王)、足利满兼(镰仓公府)、大内义弘(大内家主)等等,全都站起了身准备接旨。
李景隆展开圣旨,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圣旨上工整的字迹,一时间竟然有点头晕眼花。
这东西念出来,真的还能活着回大明吗?
送错礼物,最多让足利义满他们不高兴。
可当众训斥日本国王,按姜星火讲的日本人的“羞耻观”,恐怕会来个剖腹大会吧,不对,日本人会把他乱刀砍死了再剖腹。
李景隆脑海里念头纷乱,但如今这情况,也只能霸王硬上弓了。
“。朕荷上天祖宗之佑,百神效灵,诸将用命,靖平国难,即皇帝位,已数月矣。
粤自古昔,帝王居中国而治四夷,历代相承,咸由斯道。
四夷者,高丽、安南、占城、琉球、爪哇即能顺天奉命,称臣入贡,唯尔倭夷,久而不至。”
日本权贵的汉语水平普遍还凑合,李景隆的话基本都能听懂,意思无非就是新皇帝打赢了靖难之役,登基好几个月了,自古以来都是中国皇帝统御四夷,高丽、安南等国也都来觐见新皇帝了,你们怎么不来呢?但是最后的“倭夷”两个字,却触怒了日本权贵敏感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