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越淮察觉到熟悉的气息,缓缓睁开眼睛,涣散浑浊的眼眸在男孩身上逐渐有了聚焦,他呼吸变得急促:“柚子!你,你没事就好,你身边是……景行?”
他思虑了片刻,忽然笑了:“你还真是,处处给我惊喜。也好,这样我也不用在牵挂你了。”
江柚的鼻子骤然发酸,他轻声问:“景行是不是你做的?”
江越淮声音沉重又缓慢:“……是。不只是他,全世界的失智异种都是我提供的技术做出来的。”
江柚:“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
江越淮:“你身上有血族的气息,儿子成了血族,还真是讽刺啊。我这辈子都白忙活了。”
江柚:“你跟血族有仇?”
江越淮低笑了两声,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江柚坐在他身旁扶起他,轻轻地给他拍打后背。
江越淮虚弱地歪在儿子的肩头,慢慢地叙说:“十年前一位血族贵族损落了,看他死就死了,偏偏他的血仆们伴随着他的精神力消失也都跟着死了,其中还有你的母亲--倾雅。”
江柚的手一顿:原来母亲血族贵族的血仆,所以她才会被葬在眠山。
“十年前,母亲刚去世你就把叶婉娶回江家,还带着比我小不到一岁的弟弟。你在母亲怀孕期间背叛她,现在告诉我说你做的这么多是为了母亲?”
江柚没有责怪的意思,他已经不再想计较这些了。
江越淮:“你恨我吧,走到今天也是我活该。只不过,江骁不是我的孩子,我也从来没有背叛过你的母亲。我需要拿到叶家的技术,来洗脱你母亲身体中被血族掌控的血素。所以,我得让叶婉以为我背叛了倾雅,让叶婉以为他怀的孩子是我的……”
江柚从他断断续续的话中听到所有真相,这一刻他的心情不知道该什么滋味来形容。
只是觉得,很想哭。
“只可惜我还差最后一步时那个血族死了,哪怕他再多活两年,也不至于带走你的母亲。”
“可是,父亲……”
江柚咽下眼泪,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你同样伤害了叶婉和江骁。”
江越淮眼眸疲惫无力:“所以我活该有今天这样的下场。倾雅离开后,我的研究也变得毫无意义。所以,我的目标就只剩下一个,除掉这个世上的所有血族。可现在看到你,我才发觉我是那样自不量力,罢了……”
江越淮长长叹息:“至少看到这样的你,我也能走得放心些。”
江柚:“可是,我还是会把今天调查出来的结果递交到异能联盟,失智异种祸乱世界时间,照成了数万名无辜的人类伤亡,父亲……我保不住你。”
“真是,出息了。”
江越淮费力地抬起插着输液管的手,想要抚摸儿子的脸颊。
江柚握住了那只手,把父亲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记忆中,小时候父亲总是会笑着这么抚摸他的脸,表扬他,奖励他。
好像就是从母亲去世后,父亲也变得冷漠冷清,再也没对他和其他人露出真心的笑容。
但父亲现在在笑,望着他欣慰地笑。
抚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越来越无力地往下坠,他惊慌地紧紧握住:“爸?爸!”
“……安静。”
江越淮说:“就让我这么看你一会儿,我就满足了。你要记住,不要用你的异能让我活着,我累了,该去找你母亲了。”
“我知道,我不会的。”
他确实可以用血族的血素控制让父亲活下去。可那样生命体,对一生都在憎恶血族的父亲只是耻辱。
父子无声地相望,他们沉默地述说中彼此在心中的分量,所有的往事一点点释怀,剩下的是对自己的苛责和后悔。
江柚的心一下下抽痛着,痛的他呼吸都不敢大声,时间在静静地在深夜中流淌,偌大的江家浸没在寒冬冷月哀伤的夜幕下。
清晨来临之际,江柚握着再也抬不起来的手背,伏在床前闷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