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下了脸,默默看着云浅。
镇国公府好歹是公爵第一人,好歹是太子的舅家,岂是她说想告便告?虽然勇气可嘉,但是不自量力。倘若薛阁老在世,薛家与容家尚可一敌,只是如今,薛家能入他眼的不过是薛景宁一人罢了。即便他与薛阁老关系再如何,他也不可能为了薛家去削掉太子的臂膀。
“薛氏,镇国公府乃国之肱骨,你甚言。”
云浅抬起头,注视着皇帝,“民女敬佩镇国公大人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民女所告之人乃镇国公容夫人。”
她说着落下了泪,“那毒是容夫人与薛大太太所下属实,他们的命是命,景宁的命便不是命了吗?”
皇帝的心一紧,薛景宁是薛阁老唯一能扛起薛家的后人了啊。这两年他也关注过薛家子弟的考试,平平无奇。只有薛景宁,青出于蓝。
此事一查便会知道,如此简单的事,大太太去薛家之前确实去过镇国公府。自从那日那两位官员带着太医去了薛家之后他便一直在关注这件事,这对薛家来说的确是无妄之灾。镇国公容夫人,那个蠢妇,他是真的很想问问镇国公,到底是如何管教老婆和儿子的。
皇帝转了转手中的扳指,此事不管,必定寒了薛家与天下学子甚至京中官员的心。
而且,镇国公当真不知情吗?太子当真不知情吗?他想把镇国公撇开没错,但是事实呢?
薛明浅告御状一事,京城上下必定全都知晓了。倘若她要告镇国公上下,他必定不满,即便处置了镇国公府这一笔也会牢牢给薛家记着。但是她只告了容夫人,还将镇国公撇清,皇帝觉得有些惆怅,薛家此次确实是在刀尖上走了一遭,小姑娘一时之间想不开是正常的,罢了,大不了处置了镇国公夫人,再宽慰宽慰太子。
“去,宣镇国公容夫人与薛家大太太进宫,”皇帝想了想,又道,“秘宣,不要叫外人知情。”
……
云浅从宫里出来,她只穿着软底绣鞋,头上钗环尽褪,一头青丝披散在脑后。外面冰天雪地的,她的双足双手早已冻的冰凉,她不怕冷,自然也可以让自己不受冻。只是她必定要做出来给皇帝看的,这是她的诚意。
这件事了了,确实了了。皇帝不会下旨降罪,也不会公告天下镇国公夫人犯了何罪。但是,那本该她告这御状之人受的五十大鞭,全都加诸在了容夫人与大太太身上。
皇帝还亲自下旨,让她从佛堂出来,再不用受一世青灯古佛之苦了。
即便此事没有公告天下,大家也知道,这次薛家告御状赢了。
云浅刚出了宫门,周氏就从马车上下来,将披风披在了她的身后,道:“冻坏了,赶紧上马车。”
上了马车,丫鬟又连忙将暖炉塞她手中。
周氏握住她的手,红着眼圈道:“圣上可有为难你?”
云浅摇摇头。
周氏差点哭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为了薛家,苦了你了。”
云浅拿出绢子给周氏擦眼泪,道:“圣上下了旨意,女儿日后不必再待在佛堂了,即便是大太太,族中长老,也都奈何不了我。”
“当真?”周氏喜极而泣。
云浅点了点头。
……
却说容夫人,被宣进宫中时本以为东窗事发,薛家要倒大霉了,只是进了宫还不容她辩解,皇帝就赏了她鞭子。
虽说此事传不到外面去,但是容家必定都能知情。她与薛大太太一人二十五鞭,宫里的刑罚都讲究着力度与手段,这皮肉伤疼的她站都站不起来,却伤不了根本。
如此,她便不能每日在佛前长跪了。容夫人牵挂着这事,没想到,果然到了第二天她的头疼就开始发作,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把容钊好一顿骂。她可不敢再骂薛家了,薛景宁那两姐弟是她小觑了。
容钊束手束脚的回到家,跪在容夫人床前大哭。
容老夫人气的差点撅了过去,知道儿媳妇在跪佛祖,她还当她学乖了。此事之后,就算外人都不知情,皇帝心中也会对镇国公不满。
老夫人想了又想,提笔给远在江南的镇国公写了一封信,将京中的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
与信同去江南的,还有皇帝对太子源源不断的赏赐。
镇国公看到信时,整个人都傻眼了,回过神来,恨不得立刻快马加鞭回到京城将逆子狠狠的打一顿,再一封休书将蠢妇逐出容家。
太子也接到了京中的秘信,见到镇国公时不由冷笑,将秘信扔在了镇国公脚下,“舅舅养了一个好儿子啊!”他话音一顿,继续道:“本宫,也有一个好舅舅!”
镇国公道:“臣教子无方,待臣回京之后,自请废了他的世子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