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谢旃会死。嘴唇咬得出了血,口腔里满都是血腥的气味。谢旃因为她要死了,她又怎么能离开他。可是桓宣怎么办?她答应过他,她想好了的。绝望的目光看见刘止额上磕出的血,顺着眉毛往下流,另一边
路上尘土飞扬,一大群士兵冲过来了。
城门外。
贺兰祖举着长矛向桓宣刺来:“纳命来!你就这几个人,你拿什么跟我斗!”
桓宣闪身让开,贺兰祖乙看他似乎是怯了不敢还手,痛快着正要上前,突然听见远处密密的马蹄声,回头,无数人马如同浓云,由远及近,一霎时到了近前。贺兰祖乙瞪大了眼睛:“黑骑!”
眼前冷光一闪,桓宣的大刀当头劈下:“别忘了元辂给我安的罪名是什么。”
里通敌国,私自调兵。贺兰祖乙一霎时想起,用尽全力堪堪躲过这一刀,黑骑几乎是一眨眼就来到了近前,再不敢恋战,拨马逃回队伍。他们一直没摸清桓宣调了多少黑骑过来,人都藏在哪里,原来如此。这狡诈的杂种!
地动山摇,杀声如雷。挥刀劈开一条血路,五百人马迅速与新来的黑骑回合在一起,桓宣高喝一声:“回六镇!”
热切的目光紧紧望着西边。她在那里等他,他们一起,回家去。
会盟台。
日影一点点上来,谢旃心神不宁。距离午时还有半个时辰,为什么代国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唤了声:“刘止。”
侍卫上前回禀:“刘将军不在,出城没多久就走了,没说去哪里。”
谢旃心里猛地一跳,蓦地想起上次要刘止撤掉带走她的人手,他究竟撤了不曾?
远处尘烟滚滚,哨骑飞奔而来:“殿下,军师,桓宣反了,兖州内乱!”
景嘉眼睛一亮:“妙啊!立刻发兵,攻打兖州!”
谢旃一惊:“不可!”
“有何不可?”景嘉看他一眼,“先前孤就不赞成和谈,形势大好,早该一鼓作气拿下兖州,进逼邺京,和什么谈?如今北人内乱,正是天赐良机,军师何故阻拦?”
谢旃忙道:“北人内乱,我们趁机休养生息,两二年内必有重大进展,若是此时兴兵,反而会逼得他们一致对外,况且国库民力都难维持长期征战,万万不能冒进。”
景嘉冷笑一声:“听你的,还是听孤的?”
“听军师的。”身后车声辘辘,景元和得了消息赶来,“太子不得无礼。”
谢旃躬身行礼:“陛下,兖州形势不明,臣请前往查勘。”
景元和点头:“准。”
侍卫推来四轮车,谢旃嫌慢,抓过马匹一跃而上。冷风刮得心肺里一阵难受,咳嗽怎么都止不住。桓宣此时必是往西边回六镇的路上去了,他一向有勇有谋,必定安排好了脱身之计,可是刘止呢?他突然离开,难道是?
官道上。
那彪人马越来越近,护送傅云晚的除了段祥率领的侍卫,还有于照率领的黑骑,于照从服色辨认出来的是景国军,立刻吩咐道:“全体戒备,保护娘子!”
士兵们列阵护住车子,刘止还在磕头,傅云晚挣扎着,死守着最后一道防线:“你起来,你不要这样,大将军会给郎君找大夫……”
“郎君要的只是娘子
,大夫有用吗?”刘止惨然一笑,额上鲜血淋漓,“郎君掏心掏肺跟娘子这么多年情分,难道娘子这样狠心,连最后这十年也不肯让他好过吗?”
嘣一声,最后一根弦断了,傅云晚紧紧闭上眼睛。眼前闪过穿堂里手书飞白体,午后窗边的兰花,病榻上带着血腥,刻骨铭心的第一个吻。他亲手描的字帖还在她的包袱里。最后十年。十年,弹指而过,她又怎么能让他这样痛苦煎熬的走下去。
睁开眼:“我回江东。”
刘止狂喜着跳起来:“动手!”
于照立刻拔剑,边上段祥比他更快,剑光一闪,已经横在他项上:“抱歉。”
“你!”于照震惊着,看见他紧皱的眉头,他转过脸不肯跟他对视,高声向黑骑道:“你们的主官在我手里,大家兄弟一场,我不想做的难看,请兄弟们高抬贵手。”
他架着于照在前面开路,刘止赶着车子跟在后面,傅云晚低着头,想起来兖州的路上她两次看见刘止都被段祥否认,想起那天黄昏山涧边上段祥和刘止双双迎战贺兰羡。桓宣换掉了侍卫中所有的南人,却不知道段祥这个北人,也是谢旃的人。他是那样一片赤诚对他们,他们却都负了他。
哀伤汹涌着,如同孤舟,颠簸在海上。她要走了,背弃了与他的约定。回头,官道宽阔,通向看不见的远方。回家,桓宣是这么对她说的。她从不曾去过的六镇,有碧青的山,有很多花,都很好看。
回家。可她现在,不知道哪里是家。
“驾!”刘止挤下车夫,催着马匹掉头往南,段祥和手下心腹挟持着于照威胁黑骑,黑骑不肯走,不远不近跟着,景国军夹在中间,手持兵刃,全神戒备。
车子飞快地向南。她要走了。她终是负了他。
“绥绥!”远处有人叫,是谢旃,催着马飞快地往近前来。
“绥绥!”身后又是一声喊,傅云晚一个激灵急急回头,桓宣,他追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