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愿意放弃一切?桑树林的雨,都落在他的眼睛里,还打湿我的心。
突然,一支冷箭“嗖”的擦过他的发髻,阿宙警觉大喝一声,我拖着他卧倒。我还听到稍远处有不少人惊呼。我也发现了灌木里的人马。我早就知道元天寰会做防备。但方才那一箭?差一点就可以杀死我或者阿宙,谁敢如此大胆?
“小人护卫来迟。”只不过半刻的功夫,一名校尉奔上前来磕头:“小人奉命保护姑娘。未料方才从栈道上射出冷箭……。若伤及姑娘,则小人等只好以死谢罪。”
校尉倒是机灵。仿佛只有我一个人在此,又好像全不认识阿宙。
还有几个人追上了荆棘丛生的栈道。
阿宙没说话,我问他:“是谁?你得罪了谁吗,记得蓬莱店里要杀你的人么?元廷宇不是死了么?”
阿宙盯着那护卫我的校尉,手里剑似乎随时要出鞘,我尽量用最低的声音道:“不行了。我要回去,别赌上我们的命。”
阿宙扯住我的后裳,嘴唇颤动:“小虾,出川后就更难了……你不明白?”
我下定决心。横眉对校尉说:“你们几个尽管把所见报给皇上听,可以试试皇上相信我还是相信你们。我保证皇上一定会杀了你们。”
“小人不敢多嘴。但方才冷箭蹊跷……他们回来了,也没有追到。请王……您留神。”
他说完就退后了一大段距离。我对阿宙摇头:“阿宙,别冒失了。今后不要再想着我了。”
“你真要回去?”
我只得走了,再这样我们都只有死。我只得丢下一句残忍的话:“别拦着我。我是公主,我不再想流浪,要成为天下最高处的女子。你能给我那个吗?”
他的凤目迷惘,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他松开了我。
我一路走,无视身后所有的人,不知何时,圆荷跟上了我,她悄悄的:“公主……”
我直走到黑暗里去。我并非生而知之的聪明人,如今不能再做无把握的事情。我宁愿选择做一只涅磐的凤。
阿宙,我可能会在宫廷里浴火重生。可你还是忘记了我吧,你青春还有一大把呢。
军营里起了“采薇”之歌。北朝军人也大多是兵户。元天寰之所以少年起威名不衰,是因为他虽然数杀大族,但对穷苦兵丁极尽抚恤。他十来岁出征时,非左右尽饮水,他就不喝水。采薇之歌,故在思乡。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反朝如此急行军,但士卒们毫无离心。
从元天寰的大账内,又传出了一首壮年男人所唱的歌曲。采薇悱恻的歌调消失了,全军的士兵们都在聆听。门外的守卒相互说:“啊!乃皇上最喜的歌。”
歌声豪放,穿云裂石。剑门关下,王师尽默,我心澎湃。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夏初我实无衣,只身入北境。
下一站就是“宫”。其境若何?
我不用卜卦,也不问星气。
必定劫难重重,超乎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