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得胜回来,一定带你去摘后山的荼靡花。”阿宙解开我的发辫:“你歇息。我还要与几个心腹将官商议些事。”
他就要出去,我心中翻腾,一句话直冲出喉舌:“阿宙!你上次说,若我跟人走了,你也当山大王去。那么你肯为我,放弃王位,做一个逍遥百姓?”
他思考片刻,清澈的声音在夜中流淌:“我做不到。小虾,弱肉强食,我们躲到哪里去?逍遥不过是骗人而已。我要不断的变强,能完全的保护你。你若再长大一些,美人之名,必定享誉南北。我若没有足够的力量,又怎能保证你不被人所夺?”
我“嗯”了一声,不再开口。本来就知道,问也是白问,但做人呢,总是不甘心。
暗夜里篝火一堆堆,山影幢幢,好像一张延展的斗篷,
等到篝火燃尽,山鬼们舞罢,启明星闪起来,第五天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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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宙全副甲胄,集合全体兵将,他的脸本是明媚的可以冲破一切雾霭的,但是我离得远了,总是不再看清。
他跃上战马,手持弓箭,对雅雀无声的众人说:“蓝羽军胜,则我等死。太尉之死,不过是第一步。你们失去了蜀地,不但自己魂丧异乡。你们的高堂,妻子,谁来保全?眼看夏天就来,你们难道让敌方收割了这平原上的麦子,再将你们置于死地?”
“杀贼,杀贼,杀贼!”喊声惊天,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一个字:决心。怯懦者因为怯懦,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敢流露了。
阿宙遥指着营口的高戟,上有一个蓝色的靶心:“本王带着你们出征,必将和此三箭一样!”
他年纪虽少,但此时口气,则敢一口吸尽黄河水。
擂鼓声一通通起,阿宙连发三矢,齐中靶心,三根羽毛攒在一起。众人欢呼,震耳欲聋。阿宙好像朝我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就领兵冲出大营。
惠童是跟着阿宙一起出征的。我回到帐,另外一个孩子还是伺候在我的跟前:“夫人?”
我摸了摸头:“看到王爷出战,我头疼的厉害。若能去摘些后山的荼靡花来做药引子,吃一些药,我心里就能舒坦些。”
“小的这就给夫人去摘。”
“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那后山的荼靡,除了白,还有红的,我要看看花性,若你找来的不对,也是白费力气。”
骑马到了后山,荼靡开满山坡,清芬怒放。明如朝霞的红荼靡,带着一丝谪仙般的颓唐潇洒。小士卒虽然盯着我,但也关心着战场,我递给他自己喝的葫芦。他顾着眺望山谷,喝了一口
我也驻足,隔山隔树,战鼓齐鸣,刀剑撞击,高响低鸣。荼靡花瓣伴着旋风四起,美得人凄然心惊。只听孩子说:“夫人!夫人!你看那面金色的龙旗,这样子晃动,说明王爷赢了!大队正在追击……!”
我深吸口气,背上竹囊,拨转马头,欲往北走。
“夫人,不回营吗?”谁知那孩子死死的抓住马缰绳。
我不语。他神色一滞,腿脚已发软,我不忍心。对他说:“是我方才给你喝的水,你没有大碍,过了一个时辰就能迈步了,拿上这个给他看。”我抛给他一张笺:“王爷绝不会责罚你。”
那孩子咬了咬唇:“夫人……其实你走不了的……”
我不听他说,便打马而走,地图上标明,此山向北,则通往宝瓶口。
我一直飞跑,半点休息都不给自己,可是临近了宝瓶口,我就遇到了最难对付的阻碍。
流民。我早想到过。但我没有想到,锦官城之战,造成如此多流离失所的百姓。
他们拖儿挚女,仓皇涌向南方,人群拥挤,沸沸扬扬。
我骑马与他们背道而驰,到了人群里,只能缓慢前行,每走一步,我都替马儿叫累。
道旁的大槐树下,有几名僧侣,绕着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老和尚。
我看着他们,他们也看到了我。
我挤过去:“师傅们可知宝光寺?”
他们合掌:“施主所问正是贫僧等的主寺……”
话音刚落,流民中有个小小姑娘被抛在路中央:“娘,娘!……”她哇哇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