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就不懂了,你有什么可自傲的?有什么可跋扈的?俺韩五都未曾跋扈?你在俺面前再跋扈一个?
“一个统制,便敢肆意兼并同僚?
“一个延安知府,居然要杀顶头上的经略使?
“一个刚刚任命没三月的都统制,居然就敢把御史中丞不放在眼里?
“胡中丞说你没反意,可依着俺,没反意也活该杀了!成不成?
“只你关西辛苦?别人都在享福?官家在淮上,一根蜡烛都不舍得点,住在宫里,天天射兔子吃!
“俺老韩都才刚刚学着读书,你还作诗?还作诗嘲讽官家和诸位相公大臣?
“被你嘲讽的官家和大臣,如何撵走了金军?
“你可知你背上疤痕,都没俺韩五一分多?
“还有胡中丞,多好的一个人,如何在你防区里挨了打?那可是天使!
韩世忠喝骂不止,鞭打不停,曲端却也全程咬住牙关一声不吭,宛如当日胡寅挨打之时。
待打完了,韩世忠收起鞭子,转到对方身前,不喘不急,复又冷冷相对:“如何,可有话说?事先说好,你要敢有怨怼官家的意思,俺今日拼了身上两个节度使,也要在这文德殿前面将你亲手杀了!”
“有!”
曲端牙关微颤,背上也满是血渍,却在地上奋力相对。“官家旨意是打我二十杀威鞭……你韩五却滥用私刑,打了我二十一下!”
“是二十二下,而这最后两下,正是俺私下打的,因为胡中丞须是俺认下的兄弟,俺就是要公报私仇……”言至此处,韩世忠复又劈脸补上一鞭,方才继续狞笑相对。“还是说你曲大到今日才知道俺唤做泼韩五吗?你若不服,日后咱们相处的多了,何时来找俺,俺等着你便是!”
曲端面上血痕勒出,但终于是咬牙不语。
“给他衣服,带他进来。”韩世忠不再理会此人,直接扔下马鞭,扶着腰带回殿上去了。“官家在议论军事,按规矩,他这个御营副都统制正该旁听参议!”
曲端微微一怔,依旧咬牙不语,却忽然落得一滴眼泪,然后赶紧拭去。
ps:感冒加重了……感觉得有人抽我二十鞭子才能恢复。,!
,宣德门那边便传来口谕,说是正好几位相公、太尉都在御前论事,让万俟参军直接与曲都统入大内,顺便参详军务便可。
众人自然无话,唯独曲端,倒着实有种,虽是第一次来到宫中,第一次来面圣,但从宣德楼前一路走到宣德楼后,却都一直昂首挺胸,姿态凛然……这模样,说不得见了官家和几位相公、太尉当面,也能继续作出幺蛾子来。
只能讲,不愧是当日公开作诗群嘲整个南阳朝廷,然后又霸凌了整个关西的男人。
进入大内,在大庆殿转西,专门一个大院子,内有钟楼鼓楼护着一个文德殿,便是日常所言上朝办事的地方,也是第一批被收拾干净的地方,而进入文德殿范畴,便只有二人能入内了,而且还要搜身去兵、去甲。
搜身完毕,万俟卨被宣召先行入内,曲端留在鼓楼台阶之下相侯。
对此,曲大当然早有心理准备,关西那些事情摆在那里,自己此来,终究是不可能再被中枢视为自己人了……而此时回想,曲端倒是难得有些后悔起来,却又丝毫不显于面色,反而觉得来到此处,待会面圣,更应该强硬到底,显出自己风采来,不然岂不成了笑话?
但就在曲端就着夏日虫鸣胡思乱想之际,忽然间,一阵振甲之声打破了文德殿前的虫鸣,也打断了曲端的思绪。
莫不是还真要杀自己?
曲大心中警醒,复又旋即哀叹……死则死矣,刀口上舔血二十年,他还真怕死吗?只是可惜铁象未曾在关西送出去,跟着自己一路过来,却不知会不会被那个万俟元忠给贪了?
“曲大!”
数十名甲士自殿中涌出,来到曲端身前台阶上,而为首一人骨架极大,却穿着锦袍,拴着玉带,远远便居高临下喊出了曲端诨号。“还认得俺吗?”
曲端怔了许久……他初看那玉带,第一反应还以为这就是官家亲自出来看他呢,但对方一开口,一听到那熟悉的口音,曲大方才猛然醒悟,这必然是昔日西军故人泼韩五,当今武人第一,少保兼两镇节度使韩世忠韩太尉了。
不过,这话似乎不像是来杀人的吧?
“韩太尉。”面对着如此人物,曲端忸怩了一下,难得正经拱手行了个礼。
“你还知道要给俺泼韩五行礼啊?”韩世忠立在台阶上,冷笑不止。“听人说,咱们西军几十万口子,死的死走的走,逃得逃没得没,竟然让你这厮成了关西第一大将,岂不是个笑话?官家那话怎么说来着,山中无老虎,野猫称大王?”
一旁杨沂中有心提醒更正,却懒得多言,而台阶下的曲端张口欲言,但当着这位的面,却着实不知该从何处反驳。
“俺今日也不说死了的刘光世,还有在扬州养老的杨老太尉了,也不提正在殿中奉承官家的张俊小人。”韩世忠继续冷笑。“今日这几个随俺出来的班直都是西军选出来的资历人物,当着大家的面,俺问你,只说你曲大与俺韩世忠这两个人……谁年纪大一岁?”
曲端抿嘴不语。
“问你话呢!”韩世忠扶着腰带冷笑道。“大小都不知道了吗?”
“是太尉。”在台阶上几十号人的逼视下,曲端终于无奈拱手。“太尉比我大一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