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映绮绣阁后就发怔走神,别人说什么都好像没听到一般,俨然已是个呆愣的傻子,晏晚了解她的心思,脸上浮现出神神秘秘的笑,把母亲“请走”,丫鬟赶出去,将门一关,挨着她坐到旁边,把她的手拽过来放到桌上。
“都流血了,你忍忍,我给你上药。”晏晚说着,一边给她抹药膏。这是晏映在竹帘后偷听时伤了手,虽然伤口不深,但应该还是很疼,可是她在这上药,那人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处理好伤口,晏晚给她倒了一杯水,兀自说着:“本想让你扮得可怜些,想着这样大伯父和三伯父能放你一马,却没想到他们这么不讲情面!”
说到这里,晏晚愤怒地拍了下桌子,连桌上杯里的水都抖三抖,那人却仍然没有反应,甚至一眼都没往她这瞟。
“还好有谢大人,大人真是好手段,闷声不吭求来了太后懿旨,这下外人再想背地里议论可不敢说了!”
晏映急忙转过头来看她:“阿姐觉得这懿旨是先生求来的吗?”
晏晚抿着唇角笑笑,就知道一提到谢大人她会有反应,果不其然。之前还只是心底里有猜测,不敢肯定,现在她可以直接断言,自己这个小妹对谢大人绝对是特别的。
“不管是不是谢大人求的,总之你逃过一劫,接下来只等父亲去查到底是谁害你就好了,其他的全不用管。”
晏晚刚刚见了那谢九桢一面,心里顶满意,看着就觉得他是个风清朗正的君子,况且还是帝师,倘若德不配位,是不会做得这么高的。
晏映眼里却有犹豫:“先生做事总有他的理由,可是……”
“可是什么?”
那时在正厅,晏映敬茶,问他为何要娶自己,是不是只为了救自己,先生却叫她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问的事别问,想来那个“真相”绝对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了。
事实是这样最好,先生的身份地位可保她不受妄议蜚语,她哪里可以挑剔。
晏映想清楚了,心里安慰自己,对阿姐摇了摇头:“没什么,也许是我想多。而且……我一直敬他是授业恩师,现在突然……”
晏映说着有些羞涩,脸颊也红了:“我还不太习惯——”
“你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映儿,你其实是喜欢他的,对吗?”晏晚眼神狡黠,看她不住闪躲也不肯放过她,一定要她直面这个问题。
晏映哪会想到阿姐这么难缠,忽然被问了这么直白的问题,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可是待她平静平静心情细细想时,嘴边绵浅的笑却隐而不见。
“我不止是喜欢他……”
不止是喜欢,还很敬畏,很尊重。心里更深角落里的,是她很难准确言说的一种情感,像是心疼。
就像那次在翠松堂后院的梅树旁,银雪覆顶,漫天鹅毛,他身披狐裘站在风雪里,只一个背影伫立,明明身正骨直,却享无边孤独。
晏映看了很久,发觉他肩膀在震颤。
那一刻她心里像是被无数根针细密扎过一般,她想不出永远沉稳自若握瑾怀瑜的先生会有某个时刻,背着人在角落里哭泣。
当他红着眼睛露出跟他不相匹配的嗜杀神色回过头来时,晏映吓得一怔,然后落荒而逃。
“我不止是喜欢他,”晏映多了些坚定,重复一遍这句话,说得比之前有底气,她看了看自己阿姐,“我对先生更多的是好奇,虽然我知道那很危险。”
晏晚没想到天真烂漫的小妹也有心思这般深沉的时候,洛都进学三年,让她脱胎换骨,她觉得这里多少一定有那个谢大人的功劳。
她宠溺地揉了揉晏映脑袋瓜顶:“笨蛋,好奇就是动心的开始啊!”
“你要努力呀!”
宫里发生的事总是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人尽皆知,太后颁发的懿旨也很快就传遍了洛都,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
晏五爷远离京城多年,一无地位二无人脉,就算脱胎于六大世家之一的晏氏,这样的身份也不该配上定陵侯才是。
可是又有人背地里议论,说谢九桢贫寒出身,靠着救先帝一命才有今日的权位,实则真若论起来,谢九桢的身世一点也配不上晏氏。
可这话到底只敢偷偷在心里说。
第二日大夫又来复诊,见晏映都已经能下地了,便让他们都放心,就等额头上的伤痊愈。
那伤口也不深,并不会留下疤痕,结果大夫刚走后不久,晏府管事就癫癫跑去给绮绣阁送东西,晏映拿到精美玉盒里的伤药后,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是定陵侯托人送过来的,是极品伤药紫菁玉蓉膏,送药的人说二小姐额头和手上的伤用这个抹抹,不出几日就能好了,也不会留疤!”管事圆脸满是喜气,似乎是觉得二小姐被未来夫君如此看重也跟着与有荣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