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意思,是问他要不要回避。
晏映赶紧走过去,让绵绵退下,这会儿不是问话的好时机,况且见着先生一面太不容易,只好将秋娘的事暂且搁置。
人退下了,她抬头看着谢九桢,笑意盈盈:“先生用饭了吗?”
“用过了。”
谢九桢穿着一身玄色道袍,黑压压地让人喘不过气来,晏映偷偷遣碧落去沏茶,一边去接他脱下来的外袍,隐隐约约嗅到一股铁锈味,让人分外不舒服。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今日的先生眉目间似有深深压抑的戾气,不像从前一般清正隽逸,而且面色也很疲惫。
晏映想起昨夜他很晚才回来,天不亮又出去了,当是没睡好。
“先生用不用再睡会儿?”晏映问,瞄着那人的神色。
谢九桢坐到里间的软榻上,一只脚搭上去,还未拖鞋,就这样向后仰躺下去,姿容随意率性,跟以往的先生很不相同,晏映瞪大了眼睛,追着走了过去:“先生去床上歇着吧,这样躺着多不舒服……”
她还没说完,温厚的手掌心就将她握住,晏映心里一空,低头看了看,谢九桢还是闭着眼,抬起一只手拉着她,指尖还轻轻蹭着,像是爱抚。
晏映那话就吞了进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手背上痒痒的,她整只胳膊都僵住动弹不得了,也不知先生是什么意思,她只好轻眨眼眸,静观其变。
谢九桢忽然从软榻上坐起来,只是仍旧没放开她,他抬头,白皙姣好的面容就是一些女子见了都要自惭形秽,晏映被美色所惑,赶紧咬紧了唇让自己清醒一点,强迫自己别像那日梅园似的,唐突了先生。
“你知那日,我是怎么救下你的吗?”
谢九桢开口了,寒冰一般的双眸中映着眼前人的影子,竟还带了一抹笑,只是那笑也不纯粹,仿佛藏些别的什么……
晏映摇摇头:“父亲说,先生是路过。”
之所以摇头,是因为她也不信这样的说辞。
先生的意思好像是要告诉她真相了,所以她有些着急,手心微微汗湿,却没直接问出来,而是等着他说话。
“若我不在,那个贼人便会毁去你的清白,他还喂你吃了药,”谢九桢忽地将她拉近一些,晏映没防备,身子失了重心,手一下按在他肩膀上,连心也跟着荡了一下,“马车上发生的事,你真记不得了?”
晏映伏在他身上,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谢九桢说完这句话后似乎笑了一下,沉闷的笑声像是嘲讽,她一下就想起那日让人脸红心跳的梦境。
不,或许不是梦,狭窄逼仄的马车,氤氲昏黄的风光,疏影斜斜,慢顿摇晃,她缠着先生的腰身,低头撷香……
晏映脑中轰地一下,赶紧远离谢九桢数步,脸颊红红,羞恼又惭愧,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能做出这种事。
“那天……是真……真的?”
一下逃离了禁锢,竟然觉得身前空荡,谢九桢闭了闭眼,抬手向她招了招:“过来。”
过来,两个字夹杂着淡淡的倦意。
他似乎有些漫不经心,神情从始至终都平和,没有大的波动,像是一颗毫无感情的顽石,撞不破摔不碎,晏映觉得他有些危险,可还是下意识抬脚走了过去。
谢九桢睁眼,双眸深邃如渊,却笑道:“你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这句话有些熟悉,晏映觉得脑袋翁翁地疼,好像有千万个人在她耳边说话一样,可她分明感觉到一丝讥诮,晏映急忙摇头否认:“不是,不是!”
“那你……是认出我了?”
谢九桢又抓住她的手,这次带了些力道,晏映下意识挣了挣,他却只抓得她更紧,他眸中翻涌的黑潮似要将人吞没,那是她第二次在他眼中看到不加掩饰的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