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季霆一直挂在心上。所以在陶溪和长大后,他很少再带着她像小时候那样疯玩。近年来,除了最近一段日子,在他印象中,他们二人只有过一次亲密独处。
那年季霆在军医大读完本科,被他爸不由分说地弄到西南边陲一个基层部队卫生院锻炼,做了个一身抱负无处施展的落寞小军医。
一众发小嘴上可怜他,但顶多也就是致电慰问慰问。唯独十八岁的陶溪和,带了满满两行李箱的零食,长途跋涉赶到那个偏远小镇去看望他。
季霆在破败的长途汽车站找到陶溪和,她穿白色羽绒服和黑色雪地靴,戴一顶黄色的毛线帽,悠哉悠哉地坐在行李箱上,安静地调试一个长长的单反镜头。
见着季霆,她立马举起相机拍了张照片。
到了季霆的住处,她把照片导出来发给一众发小,汇报说:“季霆哥没胖没瘦没晒黑,一切安好,大家勿念。”
季霆问她怎么一个人跑过来了。
“我贪玩儿呗。”陶溪和说其他人要么忙恋爱,要么忙事业,只有她最小,尚未进入成年人的世界,最逍遥。
她当年也是真贪玩,在季霆那儿只待了一天,便出发去香格里拉,后来又跟几个在半路上认识的驴友一起进藏。
旅行一圈结束,回到平京,她给季霆写信,说只有他那儿最无聊。
几天后,她寄给季霆一台游戏机和一整箱游戏卡,要他无聊时打发时光。
后来的小半年里,被流放的季霆把陶溪和的诸多高分游戏记录通通打破。
再后来,陶溪和独自一人远赴欧洲求学,自那之后,大家相聚的时光就变得更少。
季霆忘了具体是哪一个时间节点,他们这帮一起长大的发小开始欣然接受“疏远”这个词。
一年前,陶溪和跟几个华人同学秉着一腔热血,先后做了三个跟女性权益相关的公益组织,个个赔的血本无归。
她出资最多,赔掉了从小到大的压岁钱,还从她堂哥那儿敲了一笔填进窟窿里去。
事情败露,她爷爷奶奶封锁了她经济来源。半年前她研究生毕业,灰头土脸地回了国,连机票钱都是找朋友借的。
她现在开的这辆别克,是辆二手车。原价十几万,她花了六万块钱搞到手。
车到手,开回家,大家才知道。问她哪里来的钱,她说是打麻将赢的。
她没撒谎。那晚院儿里最混不吝的符迪,带她去跟一帮二世祖玩牌,她手气极好。
赢了钱,符迪要她拿钱去买漂亮包包,她却扭头定下这辆二手车。
她需要车,因为她要开始二次创业了。
季霆或许是第一个知道她“东山再起”的人。
雪簌簌往下落,季霆忍着倦意出了门,把陶溪和的车挪进地下车库。
停好车,熄了火,开车门时,他在储物格里看见一个小型医学人体模型。他拿起来把玩一番,放回去时,恶作剧般的把那颗头拧了下来。
这场面试一推再推,阴差阳错定在今日。
若是好友的手术尚未完成,眼下陶溪和还是见不到这位平京大学法律系最美女学霸。
方幼宜的这个名号是网友送的。几个月前她参加一档益智类电视综艺,凭借才华和颜值在网络上引发热议,圈粉无数。
陶溪和收到她的简历时,还以为遇到了同名同姓的人,再看个人经历和毕业院校,确认是她,欣喜若狂。
面试刚开始的时候,气氛十分正经。陶溪和慢热,又没有老板架子,口才极佳的方幼宜倒比她更像个面试官。
后来两人聊到一部英剧,方幼宜表示她超喜欢女主角,陶溪和附和,说菲比是全世界最松弛的女性。
场面自此热络起来。
陶溪和的这个小团队蜗居在某商住两用的一栋老楼里,房型上下结构,加起来不足150平米,条件十分简陋。
她说看到这环境,方幼宜心里也就该清楚,她目前是真的很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