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响起了打火机点火的声音,秦枝听见李京州抿烟的声音。
“她以前是电视台的访谈主持人,你可能不知道她,因为她是做民生和社会新闻的,她平时自己也做制片人,策划节目。我现在做自媒体多半是受她影响,她在事业上很成功,很多人说就是因为这样才导致她婚姻的失败。”
“婚姻的经营是两个人的事,如果有一方貌合神离,那么即使另一个人把所有精力都投入到这段感情里,也长久不了。”秦枝这么接话。
李京州讥笑了两声:“显然说这种话的人心智还未开,我不想和这群傻逼论长短。”
“李明城在我三岁那年就出轨了,还一直瞒着我妈,他打算和我妈离婚那年,我妈却意外怀孕了,有一天我妈去公司找李明城,秘书支支吾吾,她心想不对劲,闯进去一看,捉奸捉个正着,她那会是七个月还是八个月来着,总之月份很大了,加上她怀二胎的时候已经快四十了,一激动孩子没保住,她身体也变得特别不好,还得了产后抑郁。”
秦枝记起,韩玫曾提起过,李京州的妈妈是个很体面的人,她从小就学舞蹈,气质很好,人至中年仍然过得很优雅。
但是一个优秀独立的女人,并不代表她没有脆弱的时候,相反,这种人一旦崩溃反而更加惨烈。
“后来呢?”秦枝问。
“后来是我妈主动要求见那个女人的,也是因为见了那一面,她才知道原来那女人早在十几年前就给李明城生了孩子,一时心灰意冷,冲动之下跳了楼。”
李京州在说这些的时候语气特别自然,不咸不淡,不悲不喜,仿佛在讲别人的故事。
秦枝知道,这并不容易,甚至难于世界上的大多数事。
秦枝把听筒拿远了一点,重重叹了口气才又拿了回来,问:“那个女人很厉害吗?”
“不。”李京州竟笑了笑,“她不是个厉害的女人,她是个男人很需要的女人。”
“她心里一直有块裹脚布,她对我奶奶恭恭敬敬,对儿子百般溺爱,对李明城又过分依赖,是个典型的以家里的男人为天的女人。”
“她就像凌霄花一样,而你妈是一株木棉。”秦枝说。
李京州讥笑:“她这种女人,完全遵守男权规则,相夫教子,温声软语,没有主见,是李明城需要的女人。”
“那她对你怎么样?”
“一个正常的后妈。”李京州想了想,给了她这么一个评价,“她向着自己儿子,有时候会使些一眼就让人识破的小手段,仅限于此。”
“那李京炜呢。”
“你不是见过?”
“……我就是在想,你爸……嗯,李明城看起来是个严厉的人,为什么不管他?”
“一种弥补。”李京州说,“呵,全家都觉得对不起他。”
他们觉得李京炜从小偷偷摸摸养在外面,没有得到过太多的关爱和陪伴,所以总会不自觉偏心他,而他身上的某些坏习惯,恰恰让他们更加痛心,他们自责于自己没有教育好他,尤其是奶奶。
李明城倒是偶尔会训斥李京炜几句,但那些责备远没有给李京州的多。
李明城的圈子里大多是些有权有钱的人,这些人的子女上精英学校,学贵族教育,要么非常优秀要么非常纨绔,而李京州一开始是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李明城脸上有光,就自大的认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功劳。
可是李京州在丧母之后,几乎没有过渡,就完全成为了一个纨绔的人,叛逆者里的叛逆者。
李明城对此完全接受不了。
都说棍棒之下出孝子,最严重的一次,李京炜在家抽□□,最后却把剩的烟草灰倒进李京州卧室垃圾桶里,李明城不分青红皂白,扯了腰带把李京州打的皮开肉绽。
李京州没吭声,捱完所有的指责和谩骂,相当于剔骨削肉了一次,经历了一次哪吒重生。
那次挨打之后,李京州搬出去住。
市中心的公寓只是为了方便,而西城才是他喜欢的地方。
因为那有母亲的童年。
西城的房子是姥姥姥爷的,后来二位老人死后,把房子给了李京州,筒子楼,是一个大城市里最落后的地方,但是人情冷暖都很浓。
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稍稍把他托起,不至于彻底掉入深渊。
“李京州。”
回忆戛然而止,李京州听到秦枝在叫他。
“嗯?”他问。
“我以后会对你好的。”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