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想去?你要去了,得捞个少卿当当吧?”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给当今做宗正寺少卿,我是不愿……”
封离挑眉,笑了:“小珏儿,你如今都会说大逆不道的话了?”
“忍无可忍,无师自通。”封珏情绪激动起来,“且不说他对北梁使团的态度,便是近日几次驳回水利修缮的提议,又多番借机打压进谏的直臣,我就看不上。”
封离静静听着,封珏被他的态度鼓励,接着说道:“农田水利乃是国本,秋冬不修,待春夏要用之时干着急?幸好有摄政王在,否则他不通国政又肆意妄为,江山社稷都要败在他手。”
等他说完了,神色稍稍平静,封离才开口:“但你要知道一点,无论皇帝是谁,宗正寺都是行掌管皇家事务之责。那里放着封氏历代牒、谱、图、籍,掌管的可不只是宗室封爵、婚丧嫁娶之事,还关系着宗室中的选贤任能,宗正寺代宗室子弟进言,是能把封氏一族摸得最清楚的地方。”
“你不是挂心北梁阴谋?内卫要查案,也是离不开宗正寺的协助,否则那许多宗室相关卷宗如何得来?而且宗正寺有出入宫廷之权,看似没有六部三司起眼,其实紧要得很。”
封离说的都是明面上的话,他没有说得更透,但封珏已是想到了其中的一些关节。曾经过于早熟稳重的少年人,如今满身报国的意气,找着了新目标,他喜不自胜。
“殿下所言极是!”
“唉……”封离撇撇嘴,故意一声长叹,“就是吧,你们都要抛下哥哥跑咯?以后这国子监,谁陪我吃饭,谁盯我背书?”
“这……”封珏一脸为难,竟真的挣扎起来。
封离失笑,不忍再逗他,说道:“傻不傻,还真考虑起这种事来?”
“这也是要紧事,不然殿下也去谋个差使?王爷定会应允的。”
封离心想,周昭宁别说应允,他是逼着要他去……可关键是,封离自有一把算盘,并且是暂时不好跟封珏、程寅说的算盘。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懒散得很,不想去受那些拘束。更何况我没什么学问,在北梁没读多少书,还是继续学点东西吧。你们去便好,不用挂心我,我只是与你玩笑。”
两人在国子监谈完之后,在永庆二年的初雪之前,封珏任宗正寺少卿的事定了下来。
先帝仅有三位亲兄弟,其中厉王谋反,全族除籍,便只剩齐王和荣王。荣王任宗正寺卿,齐王素来不理事,如今齐王世子入宗正寺,任少卿之职名正言顺。
封珏年后上任,因要提前熟悉,齐王便让他不再来国子监听学。封离、封珏、程寅、解泉泠四人,曾同进同出,如今各有去处,只剩封离一人。
初雪那日,是封珏最后一日来听学。课后封珏有心叫他去醉仙楼吃酒,结果一出国子监大门,便见摄政王的马车在等候。
封珏识趣地说:“年前我不当差,殿下旬休我再来找殿下,到时候把程寅也叫上,一起去闹解师兄。”
“得了吧,你解师兄是要考状元的,可别去吵他。”
两人挥手作别,封离上车时神色淡淡,心中却多少有些不舍。
人都是抗拒改变的,大概是一种本能,极易沉浸在眼前的快活里。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北梁气焰嚣张,南禹皇权不振,苟且偷安已是妄想。
封离落座,周昭宁将几上手炉递给他,他接过。本来不觉得冷,他焐着感觉到暖和,反而觉出冷来。
“今天怎么来了?”
“看起来要下雪了。”周昭宁目光落在他腕上,“不让明福进国子监伺候,你便手炉也不知道用?手不痛?”
封离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在北梁留下的旧伤,冷起来确实痛的,但或许是他早就习惯伤病,并没怎么在意。
“过来,我给你按按。”周昭宁说着让他过来,自己却已主动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位置。
封离看着他,那憋了多日的话脱口而出:“你无需对我这么好,我早习惯了。”
周昭宁蹙眉,半晌未语。就在封离以为他会就此改变时,周昭宁一把攥住他的右手,将他拉到了身边来。
“待你好便收着,非要拧着吃苦头?”他灼热的掌心将封离的左腕完全包裹,指节一节节揉按而过,“需不需要,是本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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