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那里算不得红火,客人不多,但不吵不闹,雅间陈设清雅,东西也好吃,我是很满意的。”
折夕岚便笑着道:“那我就托伯母的福,做一回饕餮了。”
大夫人便觉得她大方端庄,说话讨人欢喜,心中十分慰贴。但是下一瞬间,却又想起刚刚在严家时几个外甥女对折夕岚的态度,心中长长叹气一声。
严家便是大夫人的娘家,百年来诗书传家,虽然没什么人做官,但素来有清流之名,请的西席也是桃李满天下的齐先生。
折伯苍能去严家读书,还是大夫人亲自回家求情的缘故。
她今日本打算让班鸣岐送折伯苍去的,但他腿伤了,不能下地,大夫人便拍板,索性带着折夕岚一块去,“你来京都,多认识几个小姐妹也好,我娘家的姑娘不似你三姐姐四姐姐,是极为温顺的。”
折夕岚自然要说班三姑娘和四姑娘的好话,大夫人却道:“你不用夸,你夸了我害臊。”
折夕岚就笑起来,“三姐姐四姐姐该伤心了。”
她倒是没想着结交小姐妹,能顺利嫁进南陵侯府便好了。
她真是越看大夫人越喜欢,便更加在意班鸣岐。
等到了严家,一瞧,严家的姑娘温顺是温顺,娇娇柔柔,但听闻她不懂诗书,便立刻没了兴趣,连话也不愿意跟她说了。
她便笑笑,依旧不恼不卑,坐在椅子上泰然自若般喝茶,——严家的茶真不错,她这种不懂茶的人都能知晓这是好茶,喝起来极为清冽。
大夫人极为不好意思,等把折伯苍交给齐先生,便带着折夕岚赶紧走人——之前夸下海口,结果像是撒谎一般,她带过去的人受了轻慢,她脸上也不好看。
回去坐在马车里,她又是心虚又气恼。平日里瞧着她们乖巧,怎么今日如此高高在上。
折夕岚倒是明白其中缘由。几个严姑娘向来都是“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她一个不懂诗书的人,在她们眼里便成了目不识丁的痴儿。
世上有能包容你的人,也有不包容你的。
曾经盛长翼教过她,她就是她,人间独有,世间少有,最是高格,只要认定了自己好,那便不用为了他人的目光而局促。
她深以为然。没有平地,哪显高山。
她就笑着对大夫人说,“下回有武将家的姐姐妹妹,伯母定然要与我引荐引荐。今日严家姐姐说的诗词我都不懂,为了不让我受打击,她们连话也不敢多说了,可见是我的罪过。”
大夫人听了这话,心里才好过一些。
她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再次夸下海口:“我跟你姨母说了,咱们午膳不回去,便去归客楼。那是地道的京菜,你定然是喜欢的。”
折夕岚点头,“我听伯母的。”
她这般乖顺,却又什么事情都通透,有自己的主张,看着坚韧却又柔和,大夫人便越看越喜欢。
她握住折夕岚的手,“你容颜生的极好,等回去我找找库房,给你找一对金钗,你戴上肯定好看。”
折夕岚笑着哎了一声,心里那种没底的心绪渐渐消散了一点。
她想,她一定是否极泰来了,所以来京都后才如此坦途。
所以——来京都前,她是拜了哪路神仙来着?
当时拜的有点多,她已经快忘记了。
那就都拜一遍吧!
一路上好心情,马车慢慢的进了长安街,她撩起帘子透过缝隙看外面,便见人挤人,马车挤着马车。
归客楼就在长安街中间,这里酒肆极多,人多也寻常,大夫人笑着道:“慢慢过去吧。”
一路缓缓而行,等终于到时已经正午时分了,折夕岚先下马车,而后扶着大夫人下来,两人相携转身,刚要进酒肆,便听后头传来马蹄声。
她们侧身看过去,就见傅师师从另外一条道上骑马而来,立在她的前面,眼睛是通红的,一脸怒气和委屈的看着她。
折夕岚皱眉。
说句老实话,她其实并不厌恶傅家兄妹,他们本性不坏。她见过穷凶极恶的强盗,见过阴暗处滋生出来的嫉妒和恶意,相比这些,傅师师就像个炮仗一般,只要不点燃还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