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君衍观察马蹄糕的功夫,韶言回圆影小筑端盘点心,又找了个不要的茶盏倒了点水,一并拿到书斋来。可是马蹄糕见了食物和水也不愿意从君衍身边离开,韶言无奈,只好求助于君衍。
君衍的处理方式也简单?他撤下了书案上的几本书给马蹄糕腾地方。于是马蹄糕就矜持地站在君衍的书案上喝水。韶言把点心掰成小块,也放在一边。君衍问他:“它
吃这个?”
“被我师父养的。他老人家嗜甜,无糖不欢。养了三只鸱鸺,一个个的都喜欢吃点心。”韶言逗弄了两下马蹄糕,“来,马蹄糕,多吃点。”
“……马蹄糕?”
就知道他会这么问,韶言解释道:“因为我师父爱吃点心,所以给三只鸱鸺都取了点心名字。这只因为通体黄色,所以取名叫马蹄糕。现在灰不溜秋的看不出什么,等它干净了就明显啦。”
君衍也去逗马蹄糕了。猛禽怎么了,长得可爱就是会吸引人摸嘛。韶言笑着摇头,他也终于有机会去看师父和师兄的信。
他看完信,脸上也不住地浮现笑意。韶言心情极好,顺手帮马蹄糕清理羽毛上的灰尘,一边清理一边说:“马蹄糕,我们很快就能回家啦,你开心吗?”
“你……不在君氏过年?”话一出口君衍就后悔了。韶言本该回家的,何须多问。
韶言微微摇头:“我答应师父师兄的。”
“韶氏也不回?”
听他如此问,韶言抿了抿嘴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答了一个“回”字。
君衍的性子已经成了,任谁都无法改变的。旁人或许没看出来,但君衍的兄长君淮却注意到了。在君淮眼里,韶言来之后,他这二弟虽说还是如先前那般冰冷,但好歹对父亲以及他这个兄长,还算有些人情味。
他后来将这事讲给父亲听,也夸了韶言几句。君懿听了只是笑:“看来让他同
晰云作伴是对的。韶言这孩子稳重,性格也好,天份又高,而又无半分不安分的心思。”
君懿转过头看向君淮,又道:“你母亲……是被韶氏先宗主与其夫人养育成人。虽说并无血缘关系,但毕竟还有养育之恩。你切记住,韶言就是你的亲表弟,你日后……千万莫要苛待他。”
君淮觉得父亲说的话和说话时的语气都很奇怪,他一时半会儿猜不透,便先应下。
他原先想和父亲谈论二弟近日的功课,但话到嘴边,却又想起另一桩事,已压在他心头多时。此时不问,更待何时?
“父亲,眠之尚有一事不明。”
“你讲。”
“那韶宗主……”君淮斟酌着开口:“阿言才十二岁,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韶氏孩子,不都应该在机关城么?韶氏弟子未及束发之年,不得离开辽东远游。更别说阿言又是韶宗主的嫡亲儿子,就算是次子……那也、那也不必做如此安排。”
君懿静静地听他说完,而后叹气:“眠之,你还记得我在韶言初来君氏之时让你多多注意他么?”
见君淮点头,君懿又问他:“那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可问住了君淮。他迟疑片刻,摇了摇头。
君懿继续说道:“韶言来到君氏之前,我收到了韶氏的信,是韶宗主亲笔所写。”
“那信上说,他这次子出生之时便身带异象。小小年纪便颇有心计,心思深沉不说,擅鼓唇弄舌,玩弄手
段……”
“这怎么可能!”
君淮不似君衍那般和韶言朝夕相处,但每次与韶言接触,这孩子总是能给自己留下好印象。他每隔几日便会找君衍,了解他的课业情况。
在这种时候,兄弟二人也会聊一点闲话。君衍主动开口的次数不多,他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但一主动开口,几乎都是与韶言相关。这待了小半年,宗主里的家仆、厨娘、绣娘、教书先生……皆对韶言充满赞许。
无论如何,韶言也不能……也不能似韶宗主所说的这般不堪。
君淮一时间情绪有点激动,竟打断长辈说话,惹君懿用探究的眼神望向他。
“眠之失态了。”君淮匆匆向父亲道歉。
“这不怪你,我刚看到那封信时也是十分惊讶。为人父母者,竟如此形容自己的子女。当时我便已有三分不信,见过了韶言,这三分不信便成了五分。只因那封信毕竟是他亲生父亲写的,还是得多加注意。我又不敢同晰云说,怕他因此与韶言产生隔阂,因此只能让你多多注意。小半年也过去了,你我父子二人虽不敢说完完全全了解韶言,可他也确实不似韶宗主所说的那般不堪。”
君懿微微皱眉:“信里说,韶言三岁就让他送走,不曾在韶氏长大,亦不曾受礼义教化。这□□年里,韶言从未回过韶氏,那韶宗主的又为何对他如此了解?”
他说罢又道:“为父今日说这些,想必你也能
明白是什么意思。韶言聪慧,想来在下山时就已经知道怎么一回事了。我再说一遍,眠之,他是你的亲表弟。日后你做了宗主,不要苛待他,一定要待他好些……”
君淮听到这里,如梦初醒:“父亲的意思该不会是——”
“他回不去辽东,回不去韶氏了。”君懿的眉间露出忧虑之色,而后轻轻地拍了拍长子的肩膀:“他留在君氏也好……日后,族里的事务,便先从中挑些简单的让他去做吧。他会是你的好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