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猜我害不害怕?”卫京檀垂眸问容钰。
容钰别过脸,心说关我什么事。
卫京檀勾着唇亲了容钰一口,“我当时怕死了,我在府里杀过鸡杀过猪,可还没杀过人呢。但是我又很骄傲,南越人不知杀了我们漠城的多少百姓和士兵,他们和我们有血海深仇。我杀的是仇人。”
“钰儿,手刃仇人是一件很厉害的事。”
容钰喉结动了动,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卫京檀抱着他,温暖而粗粝的掌心在容钰冰凉的脊背上摩挲,带来别样的安全感。
容钰渐渐将身体靠上去,贴在卫京檀胸口。
好半晌,他轻声问:“后来呢?”
“我被打了胜仗的父王抓回府里抽了一顿。”
容钰掀开眼皮,“因为你不听话。”
卫京檀笑笑,“不是,因为我把母亲惹哭了,她很担心我。”
“王妃为什么不让你上战场?”
顾越泽那个废物十三岁都跟着镇远将军去打仗了,说明在武将世家,这个年纪跟随父兄上战场锻炼是很正常的事情。
“大概是害怕吧,怕我重蹈覆辙。”卫京檀脸上的笑意减少,“我曾有一个亲哥哥,在我五岁时去世了,死在战场上。”
容钰眼睛微微瞪大,“从未听说过。”
“你难道从来没有疑虑过,为什么我父王和太祖是同一个时期的人,但我的年纪却比本朝太子还要小吗?”
“我以为卫王跟随太祖时年纪尚小。”容钰没有刻意去查过这些事,外头的人对此更是讳莫如深,他的印象全部来自书中剧情和原主的记忆,因此知之甚少。
卫京檀道:“父王十七岁跟随太祖,薨年五十二。他戎马一生,身强体健,从未染过一场病,若非……”
卫京檀止住话头,深吸一口气,漆黑眼底翻涌着浓烈如火的恨意。他低下头,脸埋进容钰颈窝,轻轻喘着气,再睁眼时情绪已然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将话题扭回去,低声道:“所以不必为杀人感到压力,他害了你和你母亲,你们之间的仇恨早就是不死不休的结局。”
容钰垂眼,浑身紧绷的神经在卫京檀的安抚下有了一点松动。
“你为什么……”容钰蹙了蹙眉心,“我不该是第一次……”
原主院子里抬出去的尸体不计其数,容钰不该是第一次亲手杀人。
他的话莫名其妙,欲言又止,卫京檀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他一手搂着容钰的腰,一手捧起少年小巧苍白的脸颊,“我只知道我的公子害怕了,我就该安慰安慰他。”
容钰对视着卫京檀的视线,怔住了。
就如同卫京檀了解他,他也同样了解卫京檀。
卫京檀背负着最刻骨的仇恨和最沉重的期望,他要杀的人是这世间最尊贵的帝王,所以他永远是冷漠的,内敛的。他最擅长隐忍和伪装,为了复仇,可以年复一年地蛰伏于黑暗中等待时机,绝不轻易泄露自己一丝一毫的情绪。
可唯独面对容钰,他愿意剖开深藏的伤疤来抚慰他,他的爱恨,他的喜怒哀乐全都毫无保留地向容钰摊开,宛如信徒般虔诚地捧出一颗滚烫真心。
没有人不想要一份独特的爱,容钰不是正常人,他要的就更多,他要唯一、要全部、要最特别,要淋漓极致。
卫京檀能给他。
只有卫京檀能给他。
“咚、咚、咚——”容钰听见自己胸腔里传出激烈的回响,心脏猛烈地跳动,迸发出炙热的洪流,席卷着体内的每一处血肉。
他冰凉的身体像被一张厚实的,晒过太阳的毛毯包裹住,温暖又柔软,简直要沉溺在卫京檀的眼睛里。
容钰双手按着卫京檀肩膀,直起身子吻了上去。
卫京檀张开双唇迎接他,回吻他。两条修长的手臂在容钰后背交缠,越箍越紧,宛如藤蔓般将容钰束缚。
容钰单薄白皙的骨肉被向里挤压着,在脊骨那里形成一小条可怜的凹痕。他几乎要被卫京檀绞得窒息,口中津液和呼吸也被一并掠夺。
但他对一切甘之如饴,甚至更用力地拥抱回去,他从没感受过如此幸福,他想要永远地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