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太后病情紧急,姜绒只在皇宫待一晚便要离开,前夜她醉酒休息得早,第二天收拾好行囊被宫女领着去辞行,天还蒙蒙亮。
刚走到门口,便听见屋内传来细细的交谈声。
“以后可不许再像昨日那样任性了,她到底是你姐姐。”是姜皇后的声音,含着笑意,责备也显得宠溺。
少女娇嗔着道:“哎呀,我就是跟姐姐闹着玩嘛,况且……我也担心姐姐来了,爹娘哥哥姐姐们会不喜欢我了,才过了些……”
“别多想,你可是我们养大的女儿,怎会不疼你?要不是你祖母的病,至多给她个宅子安置罢了,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
领路的宫女站在门口,让姜绒听完这番话才出声通报,屋内立马安静下来,随后传来姜皇后的传唤声。
姜绒垂着头走进去,面上已是一派平静。
姜皇后大概是愧疚,拉着她说了好些话,又拿来一张厚实的披风给她披上,嘱咐她在外好好祈福,宫里必不亏待她,这才让姜绒走了。
嫣然公主在一旁言笑晏晏,给姜绒送了一匣子珠翠,据说都是她戴过的,半匣子都是滚圆的东珠。
珍珠得肤色雪白才配,嫣然公主生得珠圆玉润,平日里最爱南海东珠,她亲自上前给姜绒戴了一支珠钗,戴完又窃窃地笑,夸赞姜绒好看。
姜绒抬手摸了摸头顶的钗,一句话没说,安安静静地福身道谢。
从凤仪宫里出来,姜绒上了一辆马车,快要出宫时皇帝也来相送,不过想也知道,他送她绝不是因为她是他女儿,而是为太后的身体忧心。
走到宫门口前,姜绒撩开车帘,问随侍的宫女:“我家里原先有只狗,可以接来跟我一起吗?”
大黄不见她回家,怕是要急坏了。
姜绒昨日就想提起这事,却总找不到机会。这次离宫肯定要不少时间,把大黄独自丢在家里,她怎么也放心不下。
那宫女原是姜皇后身边的贴身婢女,面带威仪,十分严厉,闻言冷声道:“时间紧急,公主还是别为难奴婢。弘善寺乃佛门清净之地,怎能让一只畜生污了去?”
转眼见面黄肌瘦的少女趴在窗沿,一双乌溜的眸子眼巴巴望着自己,眼底浮现一丝哀求,宫女心下不自禁软了软,口气也和缓了些:“公主若实在心急,不若等太后病好,从弘善寺回来再请求皇后。皇后心善,必定会答应您。”
听她这么说,姜绒便明白这事没得转圜了,长长的睫羽黑漆漆压下来啊,盖住眼瞳里的光。
好在大黄是乡下的狗,只要不遇见狗贩子,也能自己找食物吃。就像它的主人一样,野草般生长。
弘善寺离皇城不算远,马车走了大半天就到了,还是走一半下雪才慢些,不然赶到寺里刚好用午膳。
跟姜绒一起来的人不少,一队护送的精兵,还有从宫中拨过来的太医。
太后此刻就在弘善寺养病,太医一茬茬往里送,尽显皇帝的孝心。
到了地方后,姜绒便被安置在太后居住的院落一处偏殿里,很快就有人来告诉她每天的任务。
每日天不亮她就得早起跟随主持一起为太后诵经一个时辰,用完早膳后抄经一上午,下午得捡佛米一下午,到晚上才能休憩,却还要去亲自服侍太后喝药。
所有的流程,全都要她跪在地上。
一天下来,姜绒膝盖一片青紫,几乎站立不稳。最难熬的还不是跪,而是抄经。
姜绒不识字,只跟爷爷学过几个中药名,那些经书里密密麻麻的字在她眼里就像天书。
听说她不识字,伺候她日常起居的宫女们,全都忍不住露出诧异又嘲笑的目光。
要知道这宫里头,就连宫女都识字。
拨过来监督她祈福的太后侍女皱皱眉,道:“不识字也没关系,依葫芦画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