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甲司正-吴道玄眯眼看着黑胖青年,良久以后才回忆起来这青年人的名姓——应是叫做‘安禄山’?
自圣人设下神甲司以后,此人倒是忙前忙后,帮了自己许多。
哪怕圣人后来不知何故,又冷落了神甲司,遣散了不少匠人,神甲司树倒猢狲散之时,此人亦并未冷待自己……
念及此,吴道玄放轻了声音:“禄山,我这里可是甚少见到外人来拜访了……
从前此地门庭若市,如今,呵!
你来我这里有甚么事了?我今手中可没有甚么好处能给你了……”
吴道子倒是记得清楚——自不良帅受封镇国公,圣人命其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以后,圣人对神甲司的支撑力度便越来越小,如今拆散了神甲司大多数机构,致使而今神甲司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不过,几经周折也一直造不出生人甲的神甲司,或许从来都只是个空壳……
吴道子自嘲地笑了几声。
就见黑胖青年—安禄山恭敬地朝自己行礼下拜,而后道:“鄙人与吴大人交往,岂是为了贪图那一点好处?
实因吴大人才华盖世,已然折服了鄙人。
纵是叫鄙人做吴大人的一条狗,鄙人也是心甘情愿的!”
他言语虽然肉麻,但胜在情真意切,于是便连这些丝的肉麻,反而都更显得真挚了。
“唉……我自能看出阁下的真心,实非从我身上图谋甚么——从前老夫风光之时,旁人也尊我一声贵人,而今早不得势,其余人都作鸟兽散,阁下还能经常来探望老夫……
老夫哪里不知孰好孰坏?
老夫只是后悔,从前没有多多提携于你,给你一份好前程,反倒叫你如今还是个牙郎,操持着这份贱业……”吴道子眼中真情流露,对从前作为后悔不已,“如今,我在他人眼中,也不过是个会画几幅画的画师而已,想要帮你甚么,却也有心无力了……”
安禄山闻言目光闪动。
他向吴道子连连叩首:“君能礼贤下士,以真心待我,于鄙人这样一个牙郎而言,已是大幸事,又何须再言其他?
今时来看望吴司正,我们只管把酒言欢就好!
鄙人一直觉得,吴司正今下只是一时时运不济而已,来日必有东山再起之时!”
吴道子受他一番鼓舞,也连连点头:“好!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
随后,安禄山将特意带来的美酒佳肴铺在榻上,宾主一番畅饮之后,屋外天色已近黄昏之时,安禄山才与吴道子道别。
——他离开吴宅之时,手上更多了一副吴道子挥毫而就的画作。
天色渐黑。
空气之中水气积聚,眼看将有一场雨水落下。
安禄山将吴道子那副画作仔细包上一层油纸,夹在腋下,转过几道街巷之后,叩响了某间暗巷尽头的房门。
门环叩击木门三声之后,两扇木门之间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面容憔悴、身着麻衣的清瘦男子从门缝中探出头来,他一眼看到门外静候的安禄山,立刻敞开了门扉,将安禄山引进院内。
“大兄可有寻得名家书画?
须得是最近画就,古人字画却是不顶用的。”那清瘦男子与身后的安禄山言语着,他语气飘忽,脸色惨白,似乎被疾病缠身。
安禄山走近他,顿时感觉到有一阵阵阴冷刺骨的气息从其身上飘散出,渗透自己皮肤表里。
“吴道子画作,不知在小弟看来,是否算是名家画作?”安禄山面上笑意隐隐,伸手抽出了腋下的油纸包。
清瘦男人一听安禄山所言,看了看其手上那油纸包裹着的画卷,眼神顿时有些喜悦——但他随即又似是想起了别的事情,眼中神光黯淡了下去,摇头叹息道:“吴道子自然称得上是当世名家,但我所需的画作,却也不仅仅是名家画作方才能行……
今能救我一时者,唯有喜安兄一支画笔。
可他却在三日前一命呜呼……”
他话未说完,便被安禄山摇头打断。
安禄山拍了拍他的肩膀,当先朝正屋内走去,一边走一边道:“天下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你久困于诡病之中,不知外界情形罢了。
放心,我今所得这幅画作,必能救你性命。
跟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