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寻杨大师,也是为了向他学习那般出神入化的雕刻之道罢?
您这样大的年纪,仍旧能精进学习,多少年轻人都比不得您的。”矮汉如是说道。
老者闷闷地应了一声,拄着拐杖低头行过几级山阶,良久后才在矮汉要提起别的话题之前,开口道:“世间也不是只有雕刻之道,可以出神入化,镇压鬼祟,救度群生。”
他语气之间,隐隐有些不甘。
矮汉一世未听出其言外之意,只是顺着他的话答道:“是,是。
不论道佛二门,亦或是灶王神教、端公、傩神、巫教之中,都有镇压诡邪的法门,我有一族侄,就被灶王神教中大脉‘阴喜脉’看中,成了灶班弟子。
那个族侄父母被诡所害,吃百家饭才长到十岁,如今成为了灶班弟子,只要好好修行,日后说不得能被玄门挑入镇诡队中,从此就是一片坦途了。
天下法脉,尽归玄门。
连雕圣杨大师,都是玄门中人。
如今世间,不论是法脉弟子,还是秀才高士,除了在朝廷做官来报国以外,还多了一条路——拜入玄门之中,一样可以报国救民,一样能得功名利禄,一样能流芳后世……”
这个矮汉开口吐出一连串言语。
其面貌粗黑,似是常年做苦力的粗人,但言辞之间,却又不像是个粗人,反而文邹邹的,应该有些学问在身。
矮汉还在言语着:“玄门圣人与当朝皇帝,可谓一阴一阳,一位总摄天下镇诡之事,一位执掌黎民生息之道,二者相辅相成。
若是我以后能拜入玄门之中,不知是否能一睹圣人风采?”
今时民间,对于那位玄门‘圣人’的尊崇,隐然已经盖过了当朝皇帝。
毕竟,在天下各处镇压鬼祟,还人间以清明的镇诡队、诸法脉,皆出自玄门。
天下百姓对于玄门圣人带来的改变有更直观感受。
老者默默听着矮汉充满憧憬的言语,不知为何,他面色一时间有些复杂。
他叹息了一声,同矮汉说道:“你来寻杨惠之修习雕刻技艺,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拜入玄门?”
“是啊。”中年人点头道,“我年少世读书,考取功名不成,家中无余财供应了,我便出来一边做活一边读书,人到中年,依旧一事无成。
后来玄门大兴,我那时便自学了雕刻,只是雕刻些小玩意沿街售卖,从来未想过,这般技艺也能用以镇压鬼祟,亦能为玄门所用。
于是就起了拜入杨大师门下,彻底学成这门技艺以后,再拜入玄门神工局中的想法……”
“想法也是不错。”老者出声说道,“但雕刻之道之所以能出神入化,镇压鬼祟,是因为内藏作者与天地交感的真意。
那缕真意,才是镇压诡邪,乃至使诡邪为人所用的关键。
此种天人真意,就不止出现于雕刻之中,就是书画、诗文之内,亦有天人真意的存在。
你……”
他话未说完,矮汉已经满面兴奋,恍然大悟道:“所以怪不得天下间经常传言玄门圣人在某某地,与某某秀士吟诗作画之类逸事!
我原本还以为这是圣人在天下四处游山玩水,相见友人。
如今来看,他请那些秀才高士吟诗作画,是了您说的那‘天人真意’?!”
老者闻言愣了愣,旋而笑道:“你倒是聪明。
对那位圣人也确实是关注得很。”
“您有这样的学识,一定也不是庸人。”矮汉咧嘴一笑道,“我们一起走了一路,我还不知道您尊姓大名?
您叫我王全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