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尊胜愣愣地凝视着满面笑意的丹加,良久之后,忽然说道:“假若上师被鲁母牵制,困于大化本源之中,而尊者不能或不愿舍力相救于上师,弟子愿意拼却性命,救渡上师。”
丹加闻言笑了笑,从马上翻下来,将白马留在了原地,继而按住了欲要跟着下马的卓玛尊胜,同她说道:“你留在这里,静观变化就好。
如是我遭遇不测,天上盘旋的神鹰,悉将被火焰点燃。
如是天后被我所取代,我自会融化天湖,从中显出身影来看你。”
留下这番话以后,丹加重新戴好了帽子,走向那僧侣聚集的天湖中心区域。
风雪更急。
天湖厚厚的冰层下,传来一阵阵好似冰面正在破碎的声响,那样的响声越来越密,一道道细微的裂痕开始浮现在丹加鞋子踩踏过的冰面之上。
原本澄明如镜的湖泊,此时化作一片漆黑。
冰层下寂静漆黑的湖水里,好似正在酝酿着甚么诡异的事物。
丹加不理会冰层下不断传来的破碎声响,她穿过风雪,走到了湖心处——那些隔着风雪尚能看到的、正忙碌着卸开一具尸骸的僧侣们,此时俱不见了踪影,唯有兀鹫漫天盘旋,凄厉大叫。
呖~呖——
秃鹰的羽毛和着雪片簌簌落下,在冰面上堆积了一层又一层。
所有漆黑而腐臭的羽毛,被风雪造作着,在冰层上变成了一具具或已高度腐败、或完全化为白骨、或才新死的尸体。
尸骸层层叠叠堆积,此处便化作了一处尸陀林。
在这处尸陀林的中央,一处由白骨堆积而成的高台上,躺着半个女人——荧绿的鲜血从女人的胸腔中喷涌而出,染绿了‘她’身下一具具白骨骷髅,致使那一具具骷髅上遍生绿眼。
荧绿的鲜血在骷髅台四下铺陈开来,荧荧绿眼便随之生长到各个地步。
尸水、血污、腐烂的脏器在冰面上恣意流淌着,于冰面上铺就黏糊糊的一层,一些鲁母诡韵便沾附在这腐臭的尸水上,继而在尸水中蔓延开来,令丹加置身的这整座尸陀林都‘睁开了眼’!
所有眼睛,尽皆直勾勾地盯着她!
‘神鹰’落在那高高的尸堆上,张着惨绿的眼神,注视着尸陀林中唯一的活人。
骷髅台上那半具已经被剖去五脏,只剩空空胸腔的女尸,此时亦以手肘撑着下面的人头骨,五指托着洁白如雪的下巴,戏谑地看着走入尸林中的丹加。
女尸容貌艳丽而大气,但眉宇间的垂暮气息却总难消去。
——这只剩下了半具尸身的女尸,即是‘天后’!
天后笑吟吟地看着立于尸场中的丹加,她的声音落在丹加的心神间:“万事因果循环,既有了起因,便也注定要有结果。
万类神灵、恐怖厉诡,也逃不脱因果循环。
你既追索朕的影迹,便必会被朕所查知——朕专门在此地等候于你,你寻我有何事?”
丹加同样嘴角噙笑,闻声作答:“大化鲁母实系密藏之地神魔频生的根源,它由大化本源之中,降临世间,必会为世间生灵带来末劫。
而有人为谋取权柄名利,以私心接引大化根种,图谋令自身借大化根种再生,此般人等,更是祸胎。
是以尊者令我追索您的影迹,找到您,继而取代您。
您做‘鲁母’的代言人,注定要在天地间掀起一场浩劫,生灵涂炭在所难免。而我取您而代之,虽亦会成为鲁母的祸胎,但我这个祸胎,终究是可控的。
这便是我不远万里回到故乡的根本目的。”
“呵……”天后轻声笑着,笑声是那样苍老。
她看着尸陀林中笑靥如花的女子,因对方面上绽放的明媚笑容,这阴森恐怖的尸场,一时间都好似又有生机涌现了。
而反观她自身,却又是这般暮气沉沉,甚至这阴森恐怖的尸场,都是因自身而生。
天后道:“小女子有成为‘龙母’代言人,甚至以此来反制龙母之心,同样是个野心勃勃之辈。
只是今时囿于情情爱爱之中,却终究是落了下乘。
你既欲取我而代之,又可曾想过,欲置我于何地?”
“您自然是道断魂消,灰灰了账啦……”丹加眉眼弯弯,如是说道。她一边说话,一边摊开右手青葱五指,在她右手掌心里,一道道掌纹似由朱红墨迹勾勒而成的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