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王鸾柔媚又雍容的脸,喃喃道:“你不杀他,莫不是因为爱上了他?”
王鸾温柔笑了声。
这些男人啊,是不是以为女人的脑子里除了情爱就没旁的了?
从前的王氏阿鸾的确爱凌叡入骨,可那样的王鸾早就死在康王府了,活下来的是贵妃王鸾。
“表哥,如今你同我说什么爱呢?我只不过是在你与他之间选择了他而已。当然,你若是非要问我,你们二人我厌恶谁多一点,那自然是你。你知道吗?从前你让我喂给皇上吃的绝嗣药,我也喂给你吃了的。若不然,你怎会只有两个儿女?”
“还有,你想救卫家那位身披凤命的卫大娘子,也是我阻止的。不管你是想做皇帝,还是想做皇帝的爹,没有我的允许,你都做不了。”
“表哥啊,你该庆幸的。凌若梵死了,至少还有旭儿替你延续凌家的血脉。当然,我是不会让旭儿知晓你是他亲爹的。比起你这个伪君子,我还是宁愿让皇上做他的父亲。”
随着王鸾的话一句一句落下,凌叡灰白的脸色渐渐染上几缕不自然的潮红。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可怒火似潮水,汹涌而入却又疯狂褪去。
到得最后,竟然只剩下可笑的悲凉。
齐昌林、胡提那些人的背叛,全都抵不上此时王鸾三言两语间带给他的痛苦。这位宠冠后宫多年的贵妃娘娘,用着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毒的话,一刀一刀,往他心窝捅。
“呵呵,哈哈哈……”
凌叡大笑出声,笑得眼角滚出两行热泪。
王鸾始终噙着笑,见他如此,笑意渐渐冷了下去。
她拿出一个碧绿的药瓶,放在地上,柔声道:“这是前些日子你差人送来的毒药,如今,本宫物归原主了。凌大人,允许你自个儿挑个死法,是本宫对你最大的仁慈。”
王鸾放下药瓶,便款步离开了大理寺狱。
回宫的马车里,马嬷嬷低声道:“娘娘就不怕凌首辅——”
“不怕。”王鸾温声打断马嬷嬷,淡淡道:“本宫知晓嬷嬷在担心什么,凌叡此人虚荣且贪权,眼下旭儿是他唯一的骨血,他比任何人都希望旭儿坐上皇位。也因此,他不敢也不会将旭儿的事说出去。”
马嬷嬷紧蹙的眉心微微一松,又道:“那他可会用娘娘留给他的毒药?”
王鸾笑了笑,道:“那毒药的确是本宫给他的最后一个恩典,至于他领不领这恩典,本宫不在乎。”
成泰帝为绝后患,一心要凌氏一族满门抄斩。
罪魁祸首凌叡更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于午门经历一番漫长的宣罪后,方才会斩首示众。
凌叡若不提前死在狱中,那便要在无双百姓的谩骂声中死去。她这位表哥素来心高气傲,这样的死法,对他来说委实太过屈辱,想来会选择在狱中自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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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鸾猜得不错,当夜凌叡便服下了那毒药,并且留下血书一封,乞求成泰帝看在他以死谢罪的份上,放过慕氏与凌若敏。
可惜这位凌首辅才刚服下毒药,便被路过大理寺狱的监察御史霍珏发现,经过一番催吐灌药后,硬生生将他从鬼门关里救回一命。
大理寺卿宗遮见他气息奄奄,躺在草席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无。
遂大发慈悲地奏请皇上,将原定于三日后的午门问斩推迟到七日后。
而另一边,从肃州赶回盛京的定国公薛晋,在十二月十七日,亦即是凌叡午门问斩的前两日,终于抵达了盛京。
这一日的狂风暴雪比过往几日都要肆虐。
薛晋一路风雪载途、星夜兼程,却不露半点疲态。
他骑着一匹高大黝黑的骏马,那双深沉的睿智的眼缓缓扫过城门,肃声道:“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