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回头,他的黑眸里沉淀的湖水被搅动了。他甚至是哀伤的望着我。
他不骗我,为何要伤感?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帝,我呆呆的看着他。他伸手,抚摸着我的下巴:“光华……”
他总是有话说,什么都是他对。他主宰一切,连带我的心。
我猛躲闪开,他的手还抬在那个高度不动。他瞧了瞧自己的手,好像不懂我的怒气从何而来。
我大声质问:“天寰,你亲眼见过我父亲,你让人帮叔叔即位?你杀了我父亲?”
他一愣,薄唇微翕,好像我的每个字,都在他口里被他过了一遍。他退后了一步,过了许久,才扬起头,居然露出了那个笑涡,他眼里的泪水,方才还晶莹,目下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恨死他的笑涡了。他怎么笑得出来?
他露出冰山般桀骜的表情,漠然道:“要是那样,又如何?你父亲,本就是个失败的皇帝。”
我脑子轰隆隆的,我不能原谅他的笑容,他的话。这已与真相无关。我粗重的喘气,好一会才连接成句:“怎么样?要是那样,你就是彻头彻尾的骗子。你是个成功的帝王,但你什么人都怀疑,什么人都能牺牲。连我都有这么一天,讨厌你,想逃开你……你……”我说不下去,我哭了。他让我伤心,这是最厉害的一次。那镜中的月亮,是徒劳的破碎了。
他倾听我的话,神态比任何时候的他,都要全神贯注。当我开始呜咽,他的眼神,却变得更冷了。他走近我一些,笑靥浮现,他数次张嘴,才字正腔圆说:“朕早该知道,无论怎么试。最后朕总是孤家寡人。”他的笑容戚戚,带着自嘲,我茫然,不知道自己今后如何面对他。
他没有一字,毅然转身向外走去。我叫他:“元天寰?”
他站住了,没有回头。那身黑色的衣裳,黑得隆重,黑得惊心。
我带着哭音:“你……你并没有杀父亲,对么?你说我错怪了你,说我不懂事。不比你抛下我,当你的孤家寡人强?你算什么成功的皇帝,你连我都管不了?你……你说话呀,你要骗人,就该一直骗下去。半途而废……你算什么男人?”
他捏住了手腕,头低了一低。还是背对着我,声音疲惫而嘶哑:“朕不想解释了,对有的事,只能解释一遍。信不信,是你的问题。朕今夜太累,实在没有想到与光华对面说出方才的话来。但朕说了,也不收回。这就是朕的为人。……过去没有看清,今夜请你看清吧。朕对你是用了心的……,说是机关算尽,也行。过了今夜,你还是朕之皇后,太一之母……朕就要上战场了,若朕也不能回来,就只有你自己了。恨也罢,爱也罢,比起生死存亡,不过一缕轻烟而。”
我尚未咀嚼完他的话,他就快步走开。
我独自坐在树下,眼里朦胧。我今夜不想回到宫中,但是这个宅子,也不是我家。可怕。他没有我,算是孤家寡人。我没有他,则是无家可归了。
初夏来临了,清晨的阳光粉妆浅金,就好像泥菩萨金身上那层浅薄而哄人的颜色。
我被一人轻拍而醒。昨夜真是噩梦吗?我迎来了清新的早晨,霞光里上官站着。
上官的眼睛,也有几分红肿。他为了什么难过?
我疑惑起立,上官对我道:“昨夜天寰得到了噩耗,元君宙……”
玉飞龙一阵嘶鸣,见到我,白马跪倒,我讶然的俯身,痴痴抚摸它的头顶鬃毛。
我望着玉飞龙棕色的眼里的泪水,不知是悲是痛。我低声道:“那天下雨,我看见了阿宙,就是那天?”昨夜,昨夜,天寰来找我,就是为了此事……我做了什么?我……
上官柔声:“这马是天寰让我给你的。”
我坚定地站起来,问:“天寰呢?他上了战场,为何没有带上你?”
上官沉默。元天寰是把他留给洛阳城,留给了我。他要丢下我,做他的孤家寡人。
我跪下抱住马颈,放声大哭。放眼处,中天昊极,黄河入海。
这场旧戏落幕,新的时代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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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毕)
这章不算短了。早知就还是分成上下章节的。
关于书场连载,说实话,我考虑了很久,还是无法决定。
等我9月15日回来,再给一个定论。
(希望14日能算到午夜12:00为止,灰姑娘的马,也是午夜才变成耗子的。)
我前几天开始看一书,补益极多,有心锻炼身体者,可去看看。
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所言实在不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