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黎南洲——他也不愿这样想,可他脑子里正层出不穷地冒出些「红颜未老恩先断」、「玉颜不及寒鸦色」这类的宫怨词,他也控制不住自己。这滋味实在诡异极了。
皇帝在之前的二十几年里从来没思考过自己的姿色问题,更加没思考过他跟卫今扶这个美色惑猫的奸佞小人谁的皮相更好。
之前他对这位卫教宗的防备只是出于一种礼貌性的习惯,因为他们「表舅甥」二人彼此间实在太知根知底了。
可直到此刻,在黎南洲眼睁睁的注视下,他怀疑这个自跳上去就始终没再回头看他一眼的没良心猫已经完全把自己抛在了脑后。
“云棠?”男人的声音依然低沉稳重,极轻地唤了一句小猫。
毛球的耳朵也确实极灵敏,便是在此刻盛大的乐声中亦能捕捉到熟悉的呼唤,那小耳尖动了动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云棠耳朵里是听到了,正全神贯注的大脑却不发出分析信息的指令,约等于并未听到,所以他仍然没有回头。
黎南洲当然不会放弃。
皇帝暗自运了口气,再次开口叫猫崽的名字。这一次他微微向前俯身,姿态带着些说不出来的成熟的温柔,声音也压得更低,好像是把一股温热稣松的气流送入小绒球的耳道,某种难以言说的磁性正从他每个咬字清晰的词句中散落而出:
“云棠,乖乖。”
男人用私下里的称呼在大庭广众下悄悄唤猫,后面两个亲昵的字几乎是贴着奶团后背上细细的绒毛滚过的气声:
“你看你,脑袋都要探出去了。这场舞有这么好看吗?”
累月的相处让黎南洲也掌握了一些对付祥瑞大人的密钥。譬如此时此刻带点委屈意味的说话方式——
云棠先前还是很吃这一套的。
每逢皇帝用这样压低的声线对小东西轻声讲话,基本都能得到猫崽片刻的乖巧。
而当下,毛球也确实抖抖耳朵回头了。
云棠一扭过身,那四只小脚也本能地踮一踮、往后蹲了些,整个猫也更靠近黎南洲的方向。
小猫是在看到皇帝的刹那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只顾盯着下面,有点把黎南洲忘了。
而黎南洲很明显正非常热切地想要得到他小猫大人的关注——
唔,黎南洲就是这么黏猫。真拿他没办法。云棠在肚子里得意地轻哼。
但是这个简单。
毛球本来一本正经地蹲坐着,突然间原地腿脚一软,上身往皇帝贴近的手臂上靠,一只暖白玲珑的小爪也抬起来,安慰地拍了拍黎南洲的肩膀。
注意力一转移,云棠倒也不再像刚才那样一门心思惦记下面那场宏大的舞蹈。
其实看到后半段时,云棠已经发现这场祭祀舞的前后两节有很多亮点相互重复,也有很多动作的编排是累赘且没有必要的。
只是从整体那种热烈勃然的氛围来看,这些问题都算瑕不掩瑜,而卫今扶这个领舞实在将这场表演的整体水平都推向了某个高度。
站在左首的一位女舞者表现得也极出色,甚至单从艺术欣赏角度来说,云棠认为那位女性教宗的舞感还要更好。女舞者只是输在了一些难度指数上,看起来没有卫今扶那么博人眼球。
在猫崽刚才专注于表演的时候,他心里其实还生出过其他的想法:
若这个时代原本便有这样的舞乐创造水平,那么他想以某些艺术形式推广「猫」的形象,让自己形态的衍生为更多无法直接接触到他的民众带来正向的情绪激发,是否可行?
况且毛球先前就已经注意到——看起来颇具艺术水准的圣教和据说在这个组织中相当有话语权的卫今扶对他都有着强烈的好感。
而卫今扶这个人似乎颇为风趣,想来也很懂得变通。
从这场表演来看,这位卫教宗和他的同事本身就歌舞皆通——那大家以后要是认识一下,甚至成为了好朋友,圣教是不是也能给他帮上一些其他的小忙?
要完成最终的目标,猫崽固然需要源源不断的治愈值来完成他自己的任务。
但他此刻已经真实的生活在这个世界里,而他全部的过去也都是关于这个世界、关于黎南洲的——迄今为止,云棠没发觉一点有关于恢复上一个时空记忆的苗头——
所以他确实希望:当他全部的能量都来自于这个时空的人时,他也能反向为这里的人做些什么。
而云棠从来都非常清楚他自己独有的天赋到底在哪里:
他可以向下兼容一场对美的启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