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南洲一接到猫,就先两手捂住送到嘴边重重一亲。
方才那漫长的一路时时有人送来关于云棠的口信,皇帝知道这小东西表现得极好,可依旧提着心。必得等到毛球回到自己怀里才能松了这口气。
“乖乖……”
分开这么一会儿,前后就这一点距离,黎南洲却觉得小崽好像已离开很久了。此时他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没顾上想,只想跟小东西脸挨着毛毛贴在一起。
连高兴带亲昵,皇帝的手不自觉有点重。云棠原本还有些沉浸于方才威武神耀的余韵,其实跑回来时是等着黎南洲发自内心的奉承两句。可是叫男人紧紧握住乱七八糟地又亲又吸,疯跑过来一路都牢牢扣在头顶的小金冠都歪了下去。
云棠本来也激动又开心,于是「呜呜咪」着忍受了好几大口响亮的嘬脑门,可此时也终于到了忍耐的极限,前爪透明的小尖蠢蠢欲动地伸出,正要出鞘——
黎南洲就是这般正好地踩着高压线收了手,把小祖宗轻柔地放回膝上。人家总是能极其精准地判断出挨揍的临界点在哪里。
一被放下,小猫大人也错过了最佳的出手时机。
况云棠今日的收获叫他都懒得跟黎南洲计较。整个毛球依然装备着刚刚那一身,此时正踩在皇帝腿上仰头朝人看——那一对圆溜溜的猫眼睛真是又大又亮,看得出小家伙此时快乐的心情。
只是那件精致轻柔的纱质小斗篷还围着猫崽圆乎乎的脖颈,仅从正确的角度转过半边,那顶珠冠却已斜歪着要掉不掉,扣着的金夹把幼猫细软的头毛都拽得翘起。
漂亮的小衣服和精美的小顶冠变得乱糟糟的狼狈,却不知怎么的叫小猫看上去更讨人怜惜。
黎南洲低下头看着膝头上站着的这副笨蛋样子,心里实在软得一塌糊涂。男人掂掂膝盖,手在小毛屁股后面虚虚拢着,先是毫不犹豫对猫崽方才的表现大加称赞——这些话确实发自内心。
别说云棠片刻前如此出色,便是小东西全程没有撂挑子到处跑、吓得弓着腰钻进哪里,皇帝已经觉得小祖宗相当有出息。
直夸得小猫脑袋微微扬起来表示满意,皇帝才住了口。但他又忍不住地捧着衣冠歪乱的小家伙轻轻揉了两下——傻样子实在可爱得要命——这才又把猫崽捧起来,一手拿着云棠,另一只手研究着怎么把夹住猫毛的发冠摘下去。
云棠刚刚才一直听着奉承,思路一下子也没跳过来,黎南洲在他脑袋上的操作搞得小猫不明所以。
不过是愣神了瞬息的功夫,脑袋上精致的小首饰就被男人摘了下去。
黎南洲还在那里皱着眉说呢:“以后不能给你做这样的暗扣,这种小机关夹得太紧。”
小猫一看:几根暖白中带着浅金的——那是云棠自己的毛毛,此时正可怜巴巴地躺在皇帝手心。
云棠的嘴巴不由微微张开,都露出了一点嫩粉的小舌头,看上去好像一个痴呆小猫。
痴呆小猫扒拉着黎南洲的手看看自己被薅掉的头毛,又抬头看看皇帝:“咪?”
刚才跑了一路都没事,要不是皇帝那一通没有章法的乱揉,珠冠怎么会歪斜,更不可能把毛毛夹下去。
可皇帝还没觉出小祖宗这是要表达什么意思,追在疾风祥瑞身后赶来的童太监就在这时一步迈上车,打断了小猫的思绪。
纵然第一时间就有守在龙辇上的宫侍告知了祥瑞的行迹,老宦侍还是拉开隔扇门跨入内间、亲眼确认过小乖乖才安心。
而即便身手敏捷,追小奶猫还是让老掌笔气喘吁吁。
可不管刚才怎么急切,这时一看到被陛下抓在手里的小祥瑞,童太监两眼就笑眯了。
老宦侍带进来的风不知不觉吹过皇帝的手心,吹掉了某些罪恶的痕迹。黎南洲自然就把手臂放下了,先听到内侍同自己不太走心的见礼。而后短短两句,掌笔太监便相当自然地把话题转向方才文鸢路上的场景——
之前属下来报口信时,更多是按照皇帝吩咐、客观地描述云棠的状态,并不带那么多细节,也尽量未夹杂其对祥瑞的私人感情。
而此刻的童太监作为近距离的旁观者,又熟悉云棠在巡礼时的细枝末节,又极其富有感情。他用词的那种生动、描述的那种优美、对他人反应的那种感同身受……
这故事讲得简直极有水平,皇帝和云棠都非常爱听。
薅掉猫毛的小金冠早被黎南洲随手放到一边,还是童太监眼尖地看到了,立刻仔细收好,神情动作看上去极为珍惜。
云棠倒是瞥了那小冠一眼,似乎觉得自己刚刚忘了些什么,但转眼间又被童太监精彩纷呈的口述吸引了注意力。
等听到老童说起自己给百姓家小孩赐福的绣金袋,毛球还扒拉两下男人的手——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还被黎南洲拿在半空中,于是又扭动着要下去。
小猫一被黎南洲放在手臂上,立刻用两只小爪抱住男人的拇指。这个行为是要东西的含义。
都不用皇帝开口,童太监怀里也是有的。这是掌笔大人方才亲自跟手下的掌宫讨来的——老宦侍掏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绣金袋,小心翼翼地解开,拿出里头的金稞子给毛球递过去。
云棠这时才终于看清自己方才赐福到底赐出了什么东西。
猫崽抱着那个看起来憨憨的金稞子,在皇帝手臂上扒拉两下,并不是太感兴趣。
于是他在怀里搂了一会儿就叼起来,然后从黎南洲手臂上一跃而下,将胖猫金稞放回了老童手心。
以掌笔太监的那种滤镜,真是云棠做什么他都高兴。
这么一个物归原主的动作,就让老宦侍笑得牙不见眼,他认为自己才是得了正儿八经的祥瑞赐福,这是千金万两都不换的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