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冥收回目光,看向水池,平静道:“下不为例。”
孙管事心有惊悸,只觉得背后像是已经被汗水湿透,忙是退下,不敢再停留。
——
乾阳、殷明。
在武林之中,这两人的功夫造诣,堪称声名显赫,能开碑裂石,能生撕牛马,极为强悍。
但谁也想不通,两位武道通玄的武者,为何会听命于手无缚鸡之力的庄冥,成为贴身护卫,六年之间,寸步不离。
而在传言之中,六年前的庄冥还不是淮安府首富,只是身无分文,残废病弱的年轻人,可这两位武道强者,就已经跟随在他的左右。
这些年间,交易上的来往,牵扯到太多的利益,总有人想要刺杀庄冥,但无一例外,都被这两位挡了下来。
“很多人都想要打探他们二人究竟在不在我身边,尝试能否找机会杀得了我这病弱残废。”
庄冥看着花园当中的景色,渐渐出神,喃喃道:“孙管事说话,一向有分寸,今天失了分寸,多半有些问题,该查一下了。”
院子角落处,有个声音,应了一声。
然后一个身影浮现出来,他身材消瘦,相貌清朗,只是神色严肃,大约三十来许的年纪。
这是五年前被乾阳击败,被庄冥收服的武林高手,名为陆合。
除乾阳、殷明这两具古尸之外,陆合可算他手下第一高手,且自少年时行走江湖,在武林中具有许多人脉,消息灵通,三教九流,无所不识。
“五天前,宣城那边的事,查清楚了。”陆合缓缓说道:“宋、钱、赵,这三家不安分,联手做的局,我们损失惨重,人手也折损了不少。”
“宣城的生意,是我在两年前定下的局。”庄冥轻抚着衣袖中的云蛇,淡然道:“我虽离开,但也留下布置,可在两天之内,就被人击溃,致使全盘崩塌。这样的手段,不像是宣城这三家的人所能做到的。”
“我看那位宋老太爷,很不简单。”陆合迟疑道。
“那位宋老太爷年轻时或许有这种魄力,可他现在老了,只盼着守成,不敢妄动,所以两年前他才败给了我。”庄冥平静说道:“照目前来看,宣城定是多出了个精通谋划的局外人,他两年前不在宣城,也不在局中,便也不在我算计里,但近期来到了宣城,他成为了局外的变数,才能轻易破局。”
“我知道了,今夜我就动身去查。”陆合应道。
“不但要查,还要准备反击。”庄冥轻声说道。
“公子要从哪家入手?”陆合出声问道。
“按道理说,是被我拿住把柄的赵家。”庄冥轻声说道:“宣城这三大家族,赵家两年前被我拿住了把柄,所以当初被迫与我联手,让我得以借力立足,从而压服其他家族,成了宣城第一家。但赵家这次胆敢叛我,想来这个把柄,多半无用了,甚至,那人极有可能会在赵家身上动文章。倘若从赵家入手,准备反击,怕是会落入他的陷阱……不过,两年前我还是留下了后手的。”
“您是说钱家?”陆合应道。
“钱家的生意来源可不是正道。”庄冥说道:“两年前我就想从这里入手,但还是选了赵家,留了钱家,没有以此发难,也算我在宣城留下的后手。这一次,你照我准备的做,等适当时机,再让钱家的家主知道,是谁捏住了他的命脉……到时候,他会亲自来找我的。”
“我明白了。”
“行事谨慎一些。”
“是。”
陆合这样应了声,后退越过院墙,竟无半点声息。
庄冥微微闭目,仰面向天。
他最初的心愿,只是修道长生,远避尘嚣。
但如今为了修行,为了养得一具真龙之体,他便只能入世,以凡尘势力,以金银钱财,聚敛一切所需之物。
而在这其中,他招揽无数人手,让他们为自己效力的同时,却又担负着这些属下的生计与活路,无形之间,又多了一分责任。
为此,他在红尘之中,勾心斗角,甚至有时,将所有精力投入其中,与人博弈,与人交锋,会让自身恍惚觉得,他本是商人,而非修行人。
“我本天上人……”
庄冥喃喃道:“泯然于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