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小光的处境让我感到深深的担忧,所谓关心则乱,我竟忘记给鹿溪打一个语音电话,只顾狂奔,就好像断定鹿溪还没有远走……
从低处到高处,我的视线忽然开阔,心中不禁大喜,因为那辆红的的阿斯顿。马丁还在,但车子已经启动;12缸发动机发出的沉重咆哮声,我这边都能隐约听见,这加重了我心里的紧迫感,于是跑得更快了,真的在那片没有被水泥浇筑的路面上,激起了一片尘土,我疯狂冲她挥着手,期待她能看见。
她没有看见,但也没有走,她一直在车里打着电话,而我也终于在追上她的那一刻,趴在了车窗上,面目狰狞地喘息着……
我吓住她了,她一脸惊愕的表情,直到我示意她打开车窗,她才反应过来。
“我……我有个朋友自杀住院了……就在你上次送我去的第三人民医院,你先把我送过去吧。”
……
路上,我给任然打了电话,我知道此时的巴小光最需要什么,能让他活下去的动力,一定是钱,所以我一个人去找他,只能给些言语上的安慰,真正能拯救他的灵药,在任然那里,我想要任然现在就过去,给巴小光一个绝处逢生的希望。
等了片刻,任然接通了我的电话,她打了个哈欠,笑着对我说道:“我交待给你的事情,你还挺放在心上的嘛。”
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只是急切地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我在家睡午觉啊,这才三点半,我跟客户约了晚上六点半吃饭,你这么着急做什么呀?”
“不是这件事情……我这边有巴小光的消息了,我联系上了他的妹妹,他妹妹告诉我,他开煤气自杀了,你赶紧去第三人民医院吧,我们在医院汇合。”
“呀,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他人现在怎么样?”
“他妹妹说发现的及时,人应该是抢救过来了,你动作快点儿,别忘了把钱带上。”
“行,没问题,我这就过去。”
……
结束了和任然的通话,我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仍有一丝自责;如果我能早几天去找巴小光,给他做一些心理上的疏导,他也不至于走上这一步。
我们在一起朝夕相处了四个多月,我早就知道他是个一根筋,他根本没有办法像我一样,在人生遭遇重大挫折的时候,去另辟蹊径,至少思想上要有变通的觉悟;所以,当他心里的痛苦和压力,超过他能忍耐的极限时,他是会走极端的。
……
“你朋友还好吧?”
我转头看着鹿溪,心里忽的有些不是滋味,我忽然在这一刻开始正视人和人之间所存在的巨大差距了,于是苦笑着回道:“命是保住了……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当有了明星这个光环加身,你们一定很赚钱吧?”
“嗯,收入不低。”
“可就算是这样一个职业,你还是说放下就放下了……我不是在质疑你的选择,只是当两件事情同时发生在我身边时,我会看到一种特别巨大的差异,我的内心很震撼!这种差异,怎么形容呢?……这人间既是天堂,也是地狱。”
“你觉得我在天堂不自知,你的朋友在地狱却很清醒。”
“我是这么想的。”
短暂的沉默后,鹿溪回道:“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绝对的真相,你以为的天堂有可能是地狱,你看到的地狱却可能是一种解脱。”
“这话怎么说?”
鹿溪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想多解释,而我也在这一刻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我太想表达内心的感受了,以至于忽略了她的心情……谁说,做明星就一定很快乐;谁又说,出生在名门,就一定代表着已经站在了人生的巅峰之处?
其实,每个人的内心都有那么一小撮地方,是自己无法言说,别人也没有办法触碰到的。
我轻轻吐出郁结在心中的沉闷之气,然后主动转移了话题,又对陷入到沉默中的鹿溪说道:“前面就快到了,我在医院门口下。”
“不用我去看看你的朋友吗?”
“你们都不认识,而且你的身份也不方便,你赶紧去和朋友们聚会吧……等闲下来了,我再跟你联系。”
“好。”
说完这些,大概是又过了两个路口,鹿溪便将我送到了“第三人民医院”的门口。任然就住在附近,所以她已经提前在这里等着了,她的手上拎着昨天那只手提包,看上去沉甸甸的。
我解开安全带,在临下车的时候又对鹿溪说道:“你路上开车注意安全……对了,我……我说有工具了,给你再做一只小鹿,今天晚上就能做好……到时候是见面送给你,还是给你寄过去?”
我以为鹿溪会给我一个答案,却不想,她面无表情的对我说道:“我就想要那只草编的。”
“那只已经被我扔进海里了……你要实在喜欢那草编的,我再用草给你编一只就是了,这个特别简单,跟木雕的没法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