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听他一说,顿时僵住,脸色忽青忽红的古怪,攥着帕子坐在圈椅上,想了又想,忍了又忍,也咬牙低下了头。
施少连淡淡环视众人,抬眼看了甜酿一眼,呷了一口茶:“妹妹也有大错,听说二妹妹在家跟姐妹口角,又惹祖母操心,我罚妹妹在榴园禁足,好好反思,二妹妹什么知道错了,在我面前认个错方可出门。”
“知道了。”
施少连见她头也不回就走,垂眼将杯中茶喝尽,将茶盏搁在桌上,看眼前失神落魄的两对母女,冷声道:“别指望在我面前求情,不好使。”
孙先生带人去桂姨娘处,把那些账簿钥匙都收缴走,屋里听差的婆子也都遣到前院去听令,桂姨娘气得脸色黑沉,浑身冰冷,一头软倒在地上。
云绮见母亲如此,摇着桂姨娘的肩膀:“姨娘,你倒是说句话呀,大哥哥说的那些事是真是假?我们不能让人平白诬陷去姨娘”
蓝家那边,去了四五个仆人婆子,不断催促田氏收拾箱笼:“大哥儿说了,让婶娘这几日收拾箱笼,我等几个把姨娘和姑娘哥儿们送出门去,若婶娘占着不走,只能轰出去了。”
田氏这一顿磋磨,既丢了颜面,又丢了依傍,见身旁嚎啕哭泣的女儿和懵懂不知的儿子,只觉心如死灰,悔不当初,仆人又催促得紧,只得撑起身子来收拾行囊。
仆婢见田氏偷摸拿出些首饰来,一把抢了过去:“大哥儿又吩咐了,只许婶娘携带日常衣物,金银细软都是施家的东西,这些婶娘不可带走。”
田氏又酸又恨,咬牙:“这都是我丈夫攒下的家当,如何都成了施家的?”
仆人们不管:“蓝大官人不在,这话就说不清,奴婢们只听大哥儿的吩咐。”
蓝可俊还有一个月才得归,施少连这般绝情,这是把她们母子几人逼上绝路,田氏一手搂着芳儿,一手搂着小果儿,哀哀痛哭,小果儿年岁小不懂:“娘,我们要搬去哪儿住?”
“娘,我们去求求老夫人。”芳儿摇着母亲的袖子,泪流满面,“去找大姐姐,我们无处可去,我不想流落街头啊。”
对,还有苗儿,田氏转念一想,哭道:“你大姐姐如今有了身子,不能烦恼的时候,我有何颜面到她面前去,这时候已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我去找大姐姐。”芳儿泪光闪闪,“让大姐姐出面,去求二姐姐,只有二姐姐能救我们。”
施老夫人料着施少连要发落家里人,心里惦记着要问,见下人们支支吾吾,要起身又无力,心头一时刀山一时火海,喝了几碗药,昏昏沉沉睡下。
施少连见祖母已歇,吩咐下人不许在施老夫人面前学舌,只让施老夫人静养。他原打算往前院书房去歇,却半道折去了见曦园,紫苏见他神色略疲惫进来,也是惊诧,见他揉着眉头往内室去:“备水。”
紫苏知他处置了桂姨娘和田氏,心中难免忐忑,上前替他宽衣,施少连见她心不在焉,动作紧张,心中一哂,问她:“我记得沈妙义以前说过一句夸你的话,‘紫苏从小和我一起长大,忠心不二,细心周全,事情交给她办绝不会出错’这句话后,出了什么事,还记得么?”
“记得”紫苏把头埋低。
“如今你的主子是谁?”
“自然是大哥儿。”
施少连瞟她一眼,脸上似有笑意,又极淡看不出来,声音倒是很温柔:“你倒是个聪明人。”
又道:“这阵子见曦园清净,我听圆荷说你也常往主屋去伺候,倒是很好,家里吵吵闹闹的,祖母身子本不好,倒是需要个细心人陪着多说几句话,她心里也能舒畅些,说来说去,我身边也只有你得心些,比顺儿旺儿不知好了多少。”
“婢子偶尔去寻圆荷说两句话,也并不久待。”紫苏柔声道,“婢子是见曦园的人,还要操持园里的事情,也不好总往外头去。”
施少连点点头:“如今我回来,又把家里人都惩治了遍,少不得惹祖母生气,内院虽都是些零零碎碎的事,但也不可大意,少不得也要立些规矩,重新扶持些得力帮手。”
他顿了顿:“你倒是将见曦园管得很好。”
“婢子不敢当。”
施少连微微一笑。
紫苏心头虽有些惧,但见他对自己依旧温和,顺儿还在金陵办事,旺儿跟着蓝表叔随船北上,施少连身边无人贴身伺候,于是试探道:“大哥儿出门许久,前院书房枕褥桌台还需整理,不若大哥儿在见曦园住两日,婢子带人把书房收拾好了再搬过去?”
施少连不甚在意:“也好。”淡声挥退她,“那就把虚白室收拾出来,我住虚白室。”
孙翁老在桂姨娘处取了账本和钥匙,略略翻了翻,大致有些头绪,来寻施少连拿主意,一路寻到了见曦园来。
施少连更衣沐浴,刚坐下来喝一盏茶,见孙翁老领着人进来,听他意思,要把后院各项进出都整顿一番,厨房、库房、花园这些都是大项,每日银子进进出出,散乱无章,分派用人也是杂冗,枝枝节节都有可修整之处,孙翁老见不得如此杂乱,想来跟施少连商量好好整顿一番。
施少连听他这么一说,散漫摇手:“先生好意,想要整出套简单干净的规矩来,只是暂且先放放,待日后移交时一道整顿清楚就行。”
孙翁老听他言下之意,意思是内院事情还要转交出去,要交给何人?孙翁老心中揣摩,却也不点破:“那就听大哥儿的意思,先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