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倒是理解父亲的心思,老一辈的人,对故土有一种近乎执着的依恋,哪怕是在外漂泊一生的人,到最后也要求一个落叶归根。
像陈胜江这种,他平等地热爱东江镇的每一片土地,这一下,骤然让他离开,心里那难以割舍的情怀必定会被放大到无以复加。
“爸,去了城里又不是不能回来了,再说平山县城离东江镇不过半个小时的车程,您要是想回来不随时就回来了?”
“那你结婚了,怎么办?”陈胜江将心里的底线又划低了些,“等你结婚了,我和你妈就回来。”
“现在的年轻人,不愿意和老人住在一起,我是知道的,人一多住在一起的矛盾就多。”
陈阳心里有些无语,这还没出去呢,就已经开始想着自己结婚之后的事了。
“您说了算。”陈阳随口糊弄着,反正这老两口出去容易,回来就不那么容易了。等他们一走这房子没了人气,过不了多久也就成危房了,自己再让人在房顶上砸两个洞,风吹日晒的,只会加剧这个老房子的死亡。
等你们回来没地方住的时候,我看你们能上哪儿去。
陈阳心里打定了主意,看了眼墙壁上还存留着自己小时候乱写乱花留下的痕迹,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不厚道。
好不容易让陈胜江松了口,吃了饭,父子俩说是要去祖坟上看看。路上,陈胜江心事重重地看着田间地头的一切,眼里满是不舍。
“爸,您是不是觉得农业税才免了一年,就不让您种田了,您觉得亏得慌啊?”
陈胜江身体一顿,只感觉自己这个儿子真的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到了陈家祖坟的地界,他领着陈阳给祖宗们磕了头,指着陈阳旁边的一块地说道:“以后我就埋这儿,你妈就在旁边。”
陈阳眼角抽了抽,赶紧从原来站的地方挪开:“爸,您看您在村里,成天无所事事的就想这些东西,赶明儿到了县里,我给你报个老年大学,再让我妈跟一些老太太去跳两天广场舞,您这些消极的心思,保准三天就没了。”
陈胜江笑了笑,然后目光柔和地看着陈阳:“有些事儿不好当着你妈说,可你毕竟是我的儿子,你那点心思,我多少还是知道点的。”
“你有孝心是好事,可你也要体谅一下当父母的心思,我和你妈都不想给你添麻烦……”
“爸,谁说你们是麻烦了?”陈阳打断了陈胜江的话,“中国人讲了几千年的孝道,还能在咱们这一代断了不成?”
“我知道您不图我回报什么,可您也该体谅当儿子的一片心。”
“爸,我长大了,能顶门立户了。”
陈胜江眼眶骤然一热:“是啊,你长大了,我也老了。”
第二天下午,陈阳带着老两口从县人民医院出来,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王桂芬却是在身后埋怨着:“我都说了没病,没病,非得花这个冤枉钱。”
“你是没病。”陈胜江依旧展现出了他的勇敢,“等以后中风了就好了?到时候你瘫在床上,我看你怎么办?”
“我瘫了你不正好去找个年轻的?”王桂芬也展现出了自己的泼辣。
陈阳实在是听不下去了,插嘴打断了他们的打情骂俏:“爸妈,我们在县里住一晚上,明天去看房子,晚上我带你们到县里转一转,也算是提前熟悉一下环境。”
“有什么好熟悉的,不也和以前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