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迅速反手一刀,由他胸腹直削削上了肩头。眼前顿时一片腥红,热血喷溅出来,溅了我满身。九爷的身体缓缓向后倒去,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我也颓然跪倒在地。
我用刀勉强支住身体,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用尽力气将一枚流星弹弹向空中,希望附近的捕快看到这接应的暗号可以迅速的赶过来。
草场的尽头出现了几个穿夜行衣的身影,手里都提着明晃晃的大刀。我只瞟了一眼,一颗心就一直沉到了谷底。
此时天边已经微微泛出了薄薄的晨曦,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了。平坦的草场可以让人一眼望到很远的地方——没有丝毫可以藏身的地方。再说,即使想藏起来,也来不及了。他们看见了我和九爷的尸体,几个人分散开,呈扇形包抄了过来。
我勉强提起一口气,不敢站起来,怕万一没有站稳反而露出破绽。眼前的几个越来越近的人影却忽而重合,忽而又分开……
我一咬牙,提起大刀在自己腿上一划。尖锐的疼痛让我刹那间清醒了过来,有两个人已经冲了过来,我费力的站了起来举刀迎了上去,我还没有扑到他们跟前,两个人的身体忽然一僵,仰面倒了下去。
我一愣,在黑衣人的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匹骏马,马上的骑士正举刀和那几个黑衣人战成一团。其中一匹纯白色的骏马,怎么那么眼熟呢?
眼前又是一黑,连忙用刀支住身体。我知道自己伤得并不重,都是些皮外伤,吃亏就吃亏在失血太多……
远处有个声音焦急的喊我:“西夏!西夏!”仿佛是陈战,我的心不禁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一跤跌倒在地。
恍惚之间觉得一个白色的人影抢过来抱住了我,耳边一个焦虑的声音轻轻呼唤我:“西夏?”这不是陈战,是谁呢?好耳熟的声音……
一股暖暖的气息缓缓沿着后心进入了我的身体,晕眩的感觉顿时减轻了不少,睁开眼,一张雕塑般轮廓完美的脸正俯在我的上方,波光潋滟的双眼之中充满了惊痛。
明韶?怎么会是他?是我头晕出现幻觉了吗?
我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浅麦色的脸颊上顿时出现了几道血迹,我忍不住想笑,看来是真的。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另一侧又有人喊我,我费力的从怀里摸出那两册帐本递了过去,我听见他在翻书,然后就是一声倒抽冷气的声音。刚想问问上面写的是什么,就听见陈战的声音激动的喊了起来:“这是昌平夫人私采金矿的帐目……”
是我拿错了么?怎么会是这个?
等等,私采金矿?按照焰天国的律法,私采金矿以极刑论处……
脑子里晕沉沉的,什么也想不了。我靠在明韶的怀里,渐渐的失去了知觉。
我昏沉昏沉的睡了很久,浑身上下都在火辣辣的疼。疼得我始终睡不安稳。偶尔会从伤口传来凉丝丝的感觉,但是过不了多久这种舒服的感觉又会被疼痛所取代,仿佛永远也没有止境……
我好象什么也没有想,又好象想起了很多人。
全身都在疼,疼痛的感觉在黑暗中逃无可逃。恍惚之间,仿佛冰冷的枪口又抵住了我的额头,平静和绝望相混杂的感觉刹那间将我紧紧包裹在其中,冷汗一滴一滴的渗出了额头……
原来我竟然是这么的害怕,但是当时为什么没有感觉到害怕呢?
黑暗中隐隐传来顾新狂妄的大笑:“西夏,你投胎到个好人家吧!”
额头有冰凉的东西抵了上来,我浑身的肌肉都在这瞬间绷紧了。
额头冰凉的东西缓缓的移动,很柔软,很舒服,好象是冰水里浸过的手巾……我的心慢慢的松弛了下来,绷紧的身体随之放松。
我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双好看的眼睛。这是一双又大又长的眼睛,眉梢和眼角都微微向上斜挑,看人的时候,总好象带着二三分的笑意。在四目交接的刹那,这双眼睛里忧心忡忡的神情顿时化做一团惊喜。
是明韶。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真的醒了?”他有些不确定的凑近了几分,冰凉的手指轻轻滑过我的脸颊,有点痒痒的,我下意识的想躲,浑身却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费了半天劲只挤出来一个字:“痒。”这声音轻飘飘的连自己都听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我头晕眼花看得不真切,明韶的眼睛里似乎浮起一层水雾。再看,里面却满是暖暖的笑容,和煦如春风。
知觉似乎慢慢的也在一点点恢复过来,浑身上下象一块破布一样又轻又软。我用尽了力气只挤出来两个字:“很饿。”
明韶又笑了,很温柔的说:“很饿,那怎么办呢?这里可只有粥。”
听到最后那个字,我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口水。
明韶又笑了。他举起手对旁边的人做了个手势,不多时,一碗热乎乎的肉粥就端了上来。明韶笑微微的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我嘴边。
我好象还没有让谁喂我吃过东西。
但是生存第一,饥饿到底还是压倒了矜持。微微有些为难的情绪在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我立刻恶狠狠的张大了嘴,几乎连勺子也吞了进去。
耳边又传来明韶的笑声。我一抬头,正触到了他的目光。
他的目光沉静而温暖,象某种有质感的东西……就象夏天被太阳晒暖了的海水一样,无声无息的席卷而来,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淹没。
我的心没来由的一紧,忽然之间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