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闲着无聊,于是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庭院。和张敬泉在悟真寺的那个庭院一样,这座庭院又是采用的枯山水设计,也是用石头来表现山,用砂子来表现水,所有的景物都可以尽收眼底。
以心崇传虽是临济宗宗主,但一向以儒释道兼修而自诩,对儒家经典也没少研读。在同样讲究三教合一的倭国,唯有三教兼修才能为人所重,幕府的几位主要政治顾问天海僧正、以心崇传、林罗山均是如此。
这点倒是和欧式园林有些类似,处处要体现人的作用,这也是东西方的文化差异所致。当然日式园林并不像欧式园林那样追求几何形状的规整,这倒是符合林海的审美。
稍等片刻之后,那眉清目秀的小和尚又从禅房里出来了,双手合十对张敬泉拜道:“空寂长老,家师有请。”
当然,这里的道并非是道家或道教,而是倭国的神道教。
好在这院子里的树木还算是不少,不像张敬泉那院子除了苔藓就再无绿意。不过这些树木也都经过人工抑制生长,修剪也十分精细,完全不像中式园林那样崇尚自然和野趣。
“这事对你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等明年我们在海外相见时再说吧。”林海暂且卖了個关子,接着又道,“明年你和我义弟欧左吉一起出海吧,他会带你来找我的。”
“约瑟夫,我可以卖给你一些在倭国很抢手的货物,人参、鹿皮或者丝绸都可以,价格保证公道。”林海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需要替我办一件事。”
林海实在是欣赏不来这种寂灭的禅意,他只感觉一切都是死气沉沉的,完全没有江南园林那种一步一景、动静相宜的奇趣。
张敬泉向那小和尚还礼,接着便随他进入禅房,林海也跟在后头。
“阿弥陀佛,贫僧拜见金地院。”张敬泉口宣佛号,手执念珠向以心崇传浅浅一拜。林海见状也照猫画虎,欠身向这位闻名已久的黑衣宰相拜了一拜。
以心崇传双手合十向张敬泉还礼,接着对林海微微颔首,然后问张敬泉道:“空寂大师,这位檀越是何人?”
张敬泉于是大致介绍了一下林海的身份,以心崇传一听就知道又是有事请托。
不过张敬泉既然还没开口他也就没问,只是让徒弟给林海二人倒了茶,接着又请两位来客坐下,自己也坐下继续与张敬泉闲聊。
倭国一般是不用凳子的,这间禅房除了屏风之外就没啥别的家具。林海盘腿坐在带着稻香的榻榻米上,两个老和尚说的都是日语,叽里呱啦的一句都听不懂。
偏偏倭国是个讲究礼节的国度,林海也不好起身活动或左顾右盼,于是就干脆老僧入定一般在那琢磨以心崇传这个人。
自从得知张敬泉和以心崇传交好之后,林海就委托李国助搜集了不少这位黑衣宰相的资料,所以对他的过往还是比较了解的。
此人最显赫的时候是在德川家康生命中最后的几年,平生最得意之事就是一手策划了方广寺钟铭事件,他和幕府儒官林罗山一起用文字狱的方式给丰臣秀赖罗织罪名,最终让老乌龟找到理由彻底殄灭了丰臣家。
不过德川家康死后,以心崇传很快就失势了,原因其实也并不新鲜,无非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罢了。
当年家康老乌龟为了向天下表明将军一职是世袭的,同时也想试探各地大名是否有异心,因此早早就传位给了世子德川秀忠,自己则隐居在骏府城,玩起了二元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