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曈道:“多谢。”又抿唇道:“我没有银子付你。”
“不用银子。”
他把一张纸递给陆曈,连带着几包捡好的药材。
“这是药方,你所中之毒我过去不曾见过,为防万一,多备了几副药,你再煎服几日,或许更好。”
陆曈问他:“你要走了?”
纪珣点头:“我在这里耽误太久了。”又道:“我多付了五日房钱,你可以在这里多休息几日,”
陆曈没说话。
他走到陆曈身边,窗外一大片青翠绿意,少年身姿清隽,濯濯如春月柳,望着她的目光像苏南桥上的春阳,暖融融的。
他说:“十七姑娘,日后受了伤要及时医治,你是医者,更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我走以后,切勿讳疾忌医。”
陆曈沉默良久,轻轻“嗯”了一声。
第二日一大早,陆曈起身,没等到纪珣如平日一般的敲门。
想了想,陆曈推开门,一眼就瞧见隔壁屋屋门大开着,待走进去,不见纪珣和车夫的影子,就连屋子里堆放的行囊和他们自己的杯盏也不见了。
纪珣走了。
没有与她打招呼,没有知会任何人,就在这个春日的清晨,或许天光还未亮,她还尚在睡梦中,这二人便悄悄走了。
陆曈站在空荡荡的屋里,忽然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失落。
很奇怪,当初纪珣带她过来时,她满心不情愿,冷眼看着这二人折腾。然而半月过去,纪珣每日给她煎药把脉,关心她的病情,他是出于医者对病人的关切,但那耐心与温和却让陆曈恍惚看到陆柔。
从前在常武县生病时,陆柔也是这么照顾她的。
明明他的清冷与疏离,古怪与沉默与陆柔截然不同。
又或许是因为她一个人在落梅峰里呆了太久,这些年除了芸娘,不曾与人这般亲近的相处过。这半月没有芸娘,也没有试药,她被人关心照顾着,像是春日午后坐在花藤下打盹儿间,偶然尝到的一颗麦糖,这颗糖弥漫着清苦药香,却不似过往沉重,竟还生出淡淡的甜。
陆曈想,她一定是太久没有过离别了,所以才会在这时生出不舍。
“姑娘,姑娘!”
楼下掌柜的匆匆上来,瞧见陆曈,适才松了口气:“还好您在。”
他把手里捧着的圆形白玉往陆曈手里一塞。
“昨天夜里,与您同行的那位公子付够了先前欠下的房钱,玉佩我放家里了,本想今儿一早拿给他,今日一早人都走了。”
“您既与他认识,这玉给您也是一样的,麻烦你将这玉带还给那位公子,咱们客栈可不是占人财物不吭声的黑店。”
陆曈下意识低头看去。
掌心白玉温润冰凉,就如少年的眼神,总让人觉得遥不可及。她把玉佩的红绳拎起来看,能看清上面雕刻的高士抚琴图。
与那人格外相称。
陆曈攥紧白玉佩,对掌柜道:“我知道了。”
纪珣临走时,在客栈多付了五日房钱,陆曈就在客栈多等了五日,等着那二人想起来玉佩回返,把东西还给他们。
但纪珣一直没回来。
她想,或许纪珣是忘记了,又或许是记起了但懒得回来拿。他是盛京高门的少爷,一块玉佩于他而言不算什么,就如苏南的这一场相遇,不过是对方纷繁的人生里,并不重要的一段。
纵马路过野地的一段风景,看过即忘而已。
她把纪珣买给她的、那身柳叶色的新裙子脱了下来,仔细叠好放进医箱,连同那块白色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