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疯子
“咳咳咳——”
屋内滚滚浓烟。
戚玉台捂着口鼻,慌忙看向四周。
火势刚起的时候,他没有察觉,只顾和眼前人扭打,等他察觉时,火苗已经很大了。
丰乐楼客房里四处悬挂樱桃色布幔纱帐,所谓“流苏斗帐香烟起,云木屏风烛影深”,然而此刻纱帐被火光一舔,轰然一阵巨响,只使人心中更加绝望。
与他扭打之人不知什么时候已不见了,他被独自一人留在这里。偏偏窗户打不开,门前火势又大,他出不去,也逃不开。
服用寒食散的热意与激荡早已从身上尽数消失,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恐惧。
难道他今日会被烧死在这里?
不行,他不想死!
戚玉台扭头看向门口,紧闭的大门前一根横梁砸下,恰好燃起一堵火墙,短短几步,犹如天堑,将他与出路隔开。
他仓皇回头,试图从这狭小房间里再找出一条生路,然而目光所及处,只有更深的绝望。
茶园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清溪绿水。到了乡里那处屋舍,戚玉台一眼就看到了那只画眉。
老翁与画眉画得格外巨大,尤其是老翁,几乎与真人并无二致,一人一鸟面无表情,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盯着画外人,而在这四周,则散落无数展翅画眉,一眼看去,铺天盖地袭来,尖吻朝着人眼睛啄下——
于是戚玉台带了几个护卫,出城去了茶园。
瑶琴、碎酒坛、织毯……这些东西沾上火星,便成了火的养料,就连墙上那副挂画也未曾幸免。
那幅取代了他喜欢的美人垂泪图、看起来不怎么令人舒适的惊蛰春雷画被火燎了一半,绢页卷曲,却似梨园幕布,徐徐升起,露出下头另一番景象来。
戚玉台叫护卫留在院子里,自己进了屋,不多时,一名老妪从后院出来,倒了几杯茶给他几人。
一刹间,戚玉台就喜欢上了这只画眉。
是只很漂亮的画眉,藏在檐下挂着的铜鸟笼里,正声声欢唱,啼声是与别处画眉截然不同的清亮。
墙上挂画本就巨大,几乎要占据一整面墙,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然而无论是从前的美人垂泪图,亦或是被烧毁的惊蛰春雷图,都不及眼前这幅图诡异。
戚玉台便令人速速买来。
……
但那几日他因为刚去了户部,自觉前程一片光明,连带心情也不错,又想着父亲寿辰近在眼前,应当替父亲积些福德,不如亲自走一趟莽明乡以示诚意。
谁知画眉的主人却不卖。
那是一副极漂亮的画眉图。
戚玉台睁大眼睛,下意识后退两步,嘴唇翕动间似微弱呻吟。
屋舍走出个头戴葛巾的六旬老汉,瞧见屋舍前站着的几人也是一愣,戚玉台只说自己是路过此地的游人,想讨杯茶水喝。
戚玉台脑子一炸。
盛京人皆知太师爱鸟,府中豢养白鹤孔雀,然而戚清最喜欢的,是画眉。
耳边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幽怨的,像是隔着很远传来。
他一行人作富家公子打扮,老汉也未曾起疑,热情迎他进屋中,叫家里人泡几杯热茶。
杨翁家除了六十岁的杨翁,还有他同样年迈的妻子,他儿子生来脑子有些问题,只能做些简单活计,自己起居尚要人照料,还有一女儿,前两年也病故了。
深山翠木,密林起伏,十里茶园清芬荡荡,屋舍前挂着一只铜质的鸟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