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是金柱基还算是镇定,颤声关切道:“李容绚,你没事吧?”
李容绚扭头看向了金柱基,火光之中能看的很清楚,金柱基病态般泛着红晕的脸上,沾染着干涸的血块。一行行被甩出来的白色脑浆、红色组织,浆糊似的黏在他的脸上、手上,身上,还有炭纤维盔甲的缝隙里,卡着两节黑漆漆的指头满满的杀人狂魔既视感。
“呃~~~”李容绚身子向前一倾,喉头滚动了一下,眼见就要吐出来,她立即转身朝向了成默,她也没有能看清眼前是人还是树,抬手撑着成默的胳膊,闭着眼睛,勾着脑袋,就朝着成默的身上呕出了几口酸水。
成默本可以躲开,但想到嘉宝的惨状,不忍心李容绚落得同样的下场,便让她撑住了自己的肩膀,一动不动像是一株原本就屹立在这里的橡树,任由她吐在了他的睡衣上。
金柱基愕然的看着这一幕,刚想要上来提醒李容绚,可他猛然间发现成默身上干净非常,别说什么脏东西了,就连血迹都没有一滴,他的表情和身体同时僵住了,他做出了迈步的动作,终究还是没有迈出那一步,而是定在原地,愣愣的盯了成默了好一会。
这时舒服了一些的李容绚睁开眼睛,看到成默的浅米色的线粒绒睡衣上,沾染了几块湿漉漉的痕迹,她立即反应了过来,连忙直起身子,抬手抹了下还残留着亮晶晶液体的唇角,可手背上的血渍却把脸弄的更花了,仿佛妆弄糟了的花旦。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形象有多糟糕,又捋了下散乱的被血黏结在一起的发丝,红着脸,低着头,连忙鞠躬,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注意”
载体从胃里吐出来的液体,不仅不难闻,还稍微带着一丝淡淡的香气,类似于龙涎香那种丝丝缕缕甜美的琥珀香味和芳润的花木香调,在这样的环境下反而更是淡雅清新。
成默还是第一次闻到,好奇的稍稍深吸了一口,
李容绚更尴尬了,连忙抬手扯着袖子,用袖子去擦湿痕,反而将成默的衣服弄的更脏了。她这才意识到成默身上洁净如新,一点也看不出来打斗和杀戮的痕迹。不过这个时候她被杀戮的惨状麻痹的大脑,无法正常运转,还未曾察觉到奇怪之处,只是呆了一下,立即连声说道:“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成默从口袋里掏出了块角落绣了个“小鹿”的白色方巾递给了李容绚,淡淡的说:“擦一下脸。”也没等李容绚反应过来,就跟上了举着火把的沙利亚。
李容绚下意识的接过了,注视着成默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又被金柱基打断了她的思考。
“走吧!”金柱基先回过神来,低声说,“跟上他们。”
“哦。”李容绚迈步,和金柱基一起,踏着火炬在地上投射下的光环边际,向着前面的追去。
金柱基三番两次的想对李容绚提及成默的与众不同之处,可看着李容绚一直在凝视着成默的背影,若有所思的模样,又将话语憋了回去,和她一起闷声走着。
一行人快速的穿过了战场,十多分钟后才脱离了地狱般的场景,重新落在了比较正常的环境之中。沙利亚带着他们走到了距离瞭望塔后面一点的溪边。
扎根在溪水边的橡树格外繁茂,树荫从藏着数不胜数的鸟,清澈的流水在浅浅的鹅卵石河床上流动,成群结对的鱼儿也在缓缓摇摆的绿色水草间穿梭,它们听到了声音也不害怕,鸟儿反倒鸣叫的更欢快,鱼儿游动的更勤。
沙利亚径直走到了一块从岸边突出在溪流中央的巨大岩石上,这块岩石格外平整,上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稀奇古怪的字。岩石的中间又一滩未燃尽的木柴,上面还架着架子,架子上悬吊着两口金色的黄铜锅。
他挥手,把长枪随意的扎进了溪边的一株橡木上,还顺手将火把扔到了木柴上,成堆的木柴立即就熊熊燃烧起来,散发出醇厚好闻的橡木香气。
瑞贝卡重新睁开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环顾了一圈,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其他人也松了口气,纷纷走上了岩石。
“你们可以在清洗一下身体,休息,休息恢复体力。”沙利亚毫无情绪的说,“我去弄点吃的,等到战斗完全结束,你们休息好,就可以拿着七音蛇大人的徽章离开了。”
尼古拉斯点头,“谢谢。”他说话的语气就跟和正常人说话没有区别,好似面对的的的确确是一个人,而不是“遗迹之地”的NPC。
沙利亚消失在岩石上,剩下的几个人,除了成默和还在昏迷的嘉宝,全都第一时间跳进了溪流中,开始清洗身体。
成默坐在了篝火边的木墩子上,稍稍抬头,透过溪流上长长的树荫缝隙,眺望着不远处的高塔和血月。
尼古拉斯他们还没有清洗完,沙利亚就提着一只野猪崽子和三只山鸡从对岸跳上了岩石,他生疏的用架在篝火上的铜标枪将野猪、两只山鸡串了起来,准备架在火上。
成默瞧见沙利亚一点处理也不打算做,摇了摇头说:“我来吧!”
沙利亚看向成默,犹豫的张了张嘴,似要说话。
“还是我来吧!”尼古拉斯从溪中跳上了岩石,他催动能量烤干衣服,冒着白雾的时候便向沙利亚伸出了手。
这次沙利亚没有迟疑,干脆的把野猪和山鸡递给了尼古拉斯。
接过了野猪崽和山鸡的尼古拉斯又跳回了溪中,和瑞贝卡一道开始了去毛和清洗。
沙利亚也坐在了下来,就坐在成默的身侧,他的背挺得笔直,双手抱胸,闭着眼睛,似在闭目养神。
须臾之后,马格努斯、金柱基和李容绚也跳上了岩石。
马格努斯一屁股坐在木桩子上,长舒了口气,沉沉的说道:“以前总以为黑色是最令人恐惧的颜色,今天才知道,红色才是。”他叹了口气,“如果深渊有颜色,它一定不是黑色的,而是血色的。”
金柱基也坐了下来,他举起了右手,那只带着护具的手在光晕中微微发颤,“我的手现在还在抖。”他心有余悸的说,“我没有想到杀戮这件事,比我想象中要难得多。哪怕我清楚一切不过是虚拟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