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一愣:“诊金?”
“是啊。”陆瞳点头,“缝伤的针线都很贵。”
他怔了片刻,嗤地一笑,问:“要多少?”
“二两银子。”陆瞳狮子大开口。
“这么贵?”他一面说,一面顺手摸起怀中。
陆瞳好整以暇等着。
黑衣人往怀中掏了半天,直到动作渐渐僵硬,虽蒙着面巾,陆瞳却仿佛从他脸上窥见一丝尴尬。
他没有掏出银两来。
陆瞳安静看着他:“你不是少爷吗?”
自诩为少爷,浑身上下却一个子儿都没有,哪有少爷出门连银子都不带的?
果然在说谎。
他轻哼一声,低下头,目光落在自己指间,从手上褪下一枚银戒。
黑衣人摸了摸银戒,仿佛有些不舍,下一刻,将银戒扔到陆瞳怀里:“这个给你。”
陆瞳低头一看。
那是一枚很旧很旧的银戒,上头刻着的花纹因摩挲太多已经模糊,因为溅了血污,不怎么明亮,像是有些发锈。
陆瞳嫌弃地拎起银戒看了看,道:“不值钱。”
这银戒看起来很旧,用材也很普通,或许连一两银子都卖不掉。
他没在意陆瞳的嫌弃,笑了笑:“这是个信物,今后你要是去盛京,拿这个来找我,我就知道是你来了。”
陆瞳一愣:“你是盛京人?”
盛京离苏南远隔千里,他竟是盛京人?
“不是告诉过你,我是大户人家的少爷。”他不以为然开口,“你拿这个到盛京城南清河街的遇仙楼来找我。我请你吃遇仙楼的糖葫芦。”
陆瞳把那枚银戒握在掌心里,银戒带了他的体温,温温热热的,她把银戒放进医箱,低声道:“等你能活着回到盛京再说吧。”
她不知道这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然而满身是伤躲在刑场死人堆中,本身就昭示了他处境的危险。
他能在苏南风雪夜的破庙中度过一夜,不代表能度过第二夜,有的人活在这世上,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艰难。
黑衣人没说话,看向窗外。
荒原寒雪纷飞,北风重压林梢,漫漫碎琼里,兽禽奔蹄迹灭。
唯有破庙孤灯零乱。
良久,他收回目光,抬手拨弄了一下油灯里的灯芯。
银灯荧荧,于空寂破庙中开花结蕊,吐焰生光,像一团小小的燃着的花团。
他道:“我不是说了吗,灯花笑而百事喜,你我将来运气不错。”
陆瞳怔了怔。
他转头,看着陆瞳微微笑了笑。
“不然,今夜也就不会在这里遇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