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你六哥那么大的时候吧。”
赵言枢在心里算了算,觉得好像要不了多久,当即又高兴了起来。
太阳已经压在了山下,时间不早,邵循让奶娘抱着赵若棠去喂奶,剩下一家三口用了晚膳,皇帝和邵循各有各的正事要做,便一起去了书房。
内宫的账本拿在手上,这账已经算好了,但是邵循一看数目和自己心目中的数字差了太多,便一笔笔对,对了一晚上直算得头昏脑胀,最后不得不承认,虽多少有点水分,大部分还是对得上的,这流水一般的钱确定就是他们自己花的,当时就忍不住叹出了一口气。
皇帝的书桌离她不远,听到动静抬起头,见到邵循的眉头锁的紧紧的,便道:“怎么了?”
邵循用手压了压额角:“这一到下半年,宫里的用度就飞涨,先是阿枢的生日,德妃的生日、太后的生日,赶明天就是千秋节,这还只是小头,上个月您的万寿节和中秋节才是大头,过了用度就得翻上几翻。”
她在家里管着自己的产业时从没觉得这么麻烦,进了宫开始管宫务才发觉单单只是内宫的流水就能看的人心悸,琐琐碎碎大大小小每一笔都不是小数目。
皇帝招手让邵循走过来到身边坐下,拿着账本大致一看,便笑道:“这是嫌朕花钱多了?”
“可不是么?”邵循开玩笑道:“你们在前朝花的都从户部和私库出,这些还没算上呢,仅仅内宫的账就是明天预算的五倍。”
“那是因为皇后的生辰宴经过了缩减,除了你进宫那一年花费的多些,其余一年比一年简单,若是按照制式,单单这一项,”皇帝说着指了指账本上的一行字:“就要翻番,可不是你看到的寒……朴素样子。”
打从邵循记事以来,皇后其实就已经失宠了,她的生日一直是有些敷衍的,因此邵循竟不知道原来正经的皇后千秋也这么费钱,比之万寿节也仅仅差了一点点而已。
邵循为这个数字感到心惊,皇帝侧过头去看着她的脸,想了一下补充道:“这都是不好省的钱,外宾番臣都盯着,若哪一年办的不如上一年,可能隔几天全天下都要传遍了。”
皇帝平时生活其实相当朴素了,前朝天子那些喜欢修一座座宫殿、动不动大江南北的出巡之类的毛病没有,他更偏爱素菜,山珍海味没吃多少,日常的衣服穿邵循给做的也穿的很开心,没有年年全天下采选美人的习惯,其实也省下了好大一笔。
但是诸如万寿之类的事,涉及太多,其实早就不是他一个人的生日这么简单了,就如同皇后失宠无权,她的千秋一旦敷衍,几乎满朝的官员及其家眷都能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国母的威仪尊严也随之大打折扣。
皇帝的手指向下滑了滑,似是无意间指到了明天千秋节的总用度,心中想的是,不知道明年这一项是不是可以添上几倍。
邵循却没多想什么,也完全不知道皇帝脑子里打的什么注意,说完了话回到座位上继续看她的账本。
这时候赵言枢从书房外探了探头,见到父母都在低头写字,想了一会儿,还是静悄悄的走进来站在御案边上。
皇帝和邵循其实都听见了孩子的脚步声,但是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没有出声,就等着看这孩子要做什么。
结果赵言枢站在桌腿旁边歪着脑袋停了一停,接着就拽着皇帝的龙袍想要往上爬,结果爬了半天蹬不上去,反把他父亲的衣服拽的一团乱。
皇帝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将赵言枢提着领子提到了腿上:“今天是把朕当树爬么?”
赵言枢之前挺规矩,倒不是他害怕畏惧或是怎么样,而是在他的理解中天生就更适应也更喜欢稳定安静的气氛。
今天确实是有点不同。
小男孩儿趴在皇帝怀里,有些疑惑道:“阿煜说他可以拽着大哥哥的腿爬到头顶上去,阿博说他也可以,为什么我爬不上去?”
皇帝还没说什么,邵循先笑的肚子都痛了:“你这孩子,也、也未免太信实了……”
赵言栒跟皇帝年轻的时候一样,是个努力在儿子面前保持威严的严父,平时对着赵煜都是训诫为多,赵煜再调皮遇上他父王怕都要老老实实的,
而蔺群倒是宠孩子,但是蔺博那个小身板,走两步都要喘一喘,手上一点劲儿都没有,还往头顶上爬?
这一听就是两个孩子攀比吹牛,赵言枢居然还当真了,回来拉着皇帝尝试一番。
“平时跟个小大人一样,居然还嫌人家笨”
邵循不停的笑,赵言枢先是有些愣住,后来大受打击:“是假的么?”
他从小长在宫里,几个同龄人都不在宫内,也不常相处,从小到大除了婴儿时期被邵循哄骗过几次,再没被别人撒谎骗过。
皇帝揉了揉儿子的脑门,对邵循道:“你做什么笑话他,明明是别的孩子太调皮了,什么话都敢说。”
邵循笑着说道:“我倒是觉得该常请那几个孩子进宫来跟阿枢处处,小孩子嘛,总是该活泼些的而且小时候上几次当也不是坏事,被骗的多了自然就知道真假了。”
这话虽然乍一听很没有道理,但仔细一想,却又有点意思,宫里给皇子们选伴读,不也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么。
只是赵言枢要更早慧些,他很早就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也能从日常间的小事里得到道理,要是等到六岁进学时才跟同龄人相处,倒是有些耽误了。
皇帝觉得有些意思,但是具体挑谁来给儿子做伴,却不能像邵循说的这样草率,得细细思量才好。
在邵循和皇帝说话时,赵言枢已经飞快的从第一次被骗的多打击中恢复过来了,他心里打定主意下一次见到两个“小辈“时一定要小心些,不能看他们笨不聪明就大意。
谁知道笨人原来也会说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