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弛左右张望,视野里没看见出租车,他把乔浩轩从窦方手里接过来,“我抱吧。”
张弛抱得很,窦方也就没有跟他客气,她挥了挥酸麻的胳膊,把张弛的剩菜拎在手里,不时瞥他一眼。今天的偶遇让窦方觉得,张弛也没有表面那么诚实。当然,他很不纯洁的一面,她也早已见识过了,“刚才那是谁呀?”窦方故意说,“不是没有女朋友吗?”
张弛侧眸看她,昏黄的路灯下,窦方眼影和口红的颜色好像都被人抹去了,脸颊非常光洁饱满。他不相信她肯做个浑浑噩噩的人,虽然她有一双不太安分的、夹杂着试探与挑逗的眼睛。被她一揶揄,张弛想起来,是窦方在派出所那天晚上,罗姐当着她的面,和自己杂七杂八说了不少话。
他又有点讨厌罗姐了。
“不是女朋友。”
“你该不会在相亲吧?”窦方蹦了一下,不用抱乔浩轩,她身轻如燕,甩着胳膊倒退走,笑嘻嘻地看着张弛,“检察院的吧?姓廖,大眼睛,白白净净的?”
张弛对她略有了解,这个姑娘活泼轻佻,并没有一颗易于受伤的自尊心。他也一笑,说:“你记性这么好?怎么没考上大学?”
“要考当然考得上,我不想上。大学有什么意思?”
她这么心安理得,张弛也无话可说。他本来想,她长得挺漂亮,有学历的话,起码不用过得这么辛苦,但想想自己大学毕业至今,也没有半点成就可言,似乎没有教训她的立场。
到了理发店门口,他把乔浩轩还给她。结果刚一换手,这小子立马醒了,瞪着双眼要自己的爆米花,得知爆米花被留在了电影院,他坐在台阶耍赖皮,说要吃烤肉,否则就躺着街上长睡不起,“明天就跟我妈说,你没给我吃饭,叫她扣你工资。”窦方恨不得给他一巴掌,被张弛拦住了。“给他吃吧。”他想他们俩大概都没吃晚饭,“我请客,明天不是周末吗?”
窦方只好跟着张弛,进了旁边的烤肉店。这个点,店里已经没几个人了,服务员拿着纸和笔,不时把重心换到另一条腿上。乔浩轩终于决定了,要吃牛肉和鸡翅,不要辣。“我?我不饿。”窦方被张弛一问,立即摇手,眼睛却在菜单上流连了一会。
相亲饭上,廖母专挑贵的,点了一桌,结果三个女人都没怎么动,张弛虽然不在乎钱,但也有点恼火,这会看见窦方口是心非,不禁微笑了一下,把菜单拿过来,替她决定了,“辣炒花甲,炭烤鱿鱼,牛肉蒸饺,拍黄瓜?s?。”停了下,他说:“大人吃的,多放点辣。”从菜单上抬起头,他问窦方,“够了吗?”
“够了够了。”窦方点头如捣蒜。
等菜上来,两个饿肚子的人各自抓起一个肉串啃,并互相交流心得。“不辣不好吃,”窦方嘲笑乔浩轩,“你也太没用了哎,辣的都不敢吃。”乔浩轩则说,等他长大了,要如何如何。空荡荡的饭馆里,只有他们两个旁若无人地嘀嘀咕咕。突然响起电话声,打盹的服务员也给吵醒了,慌忙把手机抓了起来,见不是自己的,又把脑袋重重地往桌上一放。窦方则用眼角瞄着张弛,见他拿起手机,走出饭馆,到了街上,才选择一个背对的方向,把电话接起来。这让窦方想起了她在派出所洗手间触到的那个霉头,她低下头,百无聊赖地用签子在油腻腻的桌上划了划,然后作势在乔浩轩脑袋上一敲,“快点吃,烦死了。”
果然等张弛回来后,脸色又不怎么好看了。听窦方两个都说饱了,他叫服务员来结账,一共花了一百多块。窦方乖乖坐在旁边,没有吭声。等走出饭馆,她问张弛,“你一个月工资多少钱啊?”
“三千,怎么了?”
“也没多少啊,”窦方掩不住失望,“你下次别请客了。干嘛老装大款啊。”低头去踢路边的石子。正好有人骑电动车经过,石子飞到车轮上,那人扭头喝道:干嘛呢?给窦方吓一跳,扯紧乔浩轩的手,望着张弛说:“那我回去了啊。”
“没多少钱。”张弛说,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可也没有说什么诸如下次换你请之类的话。饭馆的老板熄了灯,放下了卷帘门,大片黑暗的阴影自背后蔓延过来,两人隔了一段距离,张弛屹立不动,淡淡地说:“回去吧,注意安全。”
窦方过马路时,想到他把手伸进她衣服,两人面对面躺在床上,又想到他挤进人群,手里举着可乐和爆米花,不禁回头去看张弛,谁知他早已经走远了,窦方顿觉不爽,心想:真搞笑,这个人太能装了,简直是莫名其妙。腹诽了一通,她回到理发店,乔有红又夜不归宿,窦方只好催促着哈欠连天的乔浩轩去撒尿洗澡。
乔浩轩还对她刚才的贬低耿耿于怀,脱精光后,用手叉腰,在窦方面前走来走去,说:“方方姐,你看我,长得高不高,大不大?”窦方嗤之以鼻,虽然乔浩轩只有五岁,但她跟他强调男女有别,不允许他在自己面前光屁股。“知道啦。”乔浩轩对着马桶撒尿,说:“方方姐,我们班的丁一宇说,女的没有小鸡鸡。”他认为窦方很可怜,转向窦方,展示自己有,而窦方没有的东西,“你看我,你看呀。”
窦方觉得这个小朋友简直过于臭屁了。她很敷衍地瞟了一眼乔浩轩的小弟弟,连连摇头,“你以为我稀罕?那么小一点点。我见过的比你大多了,我还摸过呢。”她敲一敲镜子,叫乔浩轩看里头自己的脸,“而且,那个男生长得很帅哦。你看看你,小眼睛,塌鼻子,丑八怪。”乔浩轩不开心,立马问对方是哪个班的。“不告诉你。”窦方得意洋洋地拎起拖把,开始清理地上的水渍,“走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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