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臾靠着各种回忆臆想度过了第一夜,但很快,回忆告罄,勉强被安抚下的神经重新猛烈地跳动起来。
安静中,颈间动脉的鼓噪像是被无限放大,“咚咚”地贴着她的脖子鼓动。如果现在手上有把刀子她或许立刻能把它割断,这种跳动实在太烦人了。
孟臾抱头伏下身去,脑袋轻轻在地面磕了一下,额面传来的疼痛让她神智稍微清醒了一点。但并不能完全抵御她体内跃跃欲出地躁动,她无法抑制地想要尖叫出声,想要把自己吼出去,使她不必继续困在这副皮囊里。
他怎么能这么坏?明明就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儿,为什么非要这么惩罚她?
难道他以为人人都念佛修己,已达圆满自洽,能像他那样枯坐几个小时不说话都没事吗?可问题是静坐静思自己根本做不来呀,莫说她,现代社会正常人有几个能做到?无聊时俩小时不看手机都恨不得要疯掉。
孟臾突然就有点怨恨他,刚想要在心中咒骂时,不知为何又怨不起来了。她陷入究极自我矛盾中,寻求解脱似的把头缩起埋进两膝之间,用牙齿恶狠狠地咬了一下下唇,鲜血的腥涩味即刻充满口腔。
但疼痛感和味觉刺激让她终于感到稍稍安心。
很好,她还活着,只要出去继续听话就好。
她没料到的是,强行弹压下去痛苦只会受到更强的反噬,没过多久,孟臾只觉变本加厉的焦躁感来袭,她不受控制地反复踱步在房间的四个角辗转。枯燥和孤独第一次让她觉得这么难熬,她蹲在房间的中间点上低头饮泣,不行,再这么下去她一定会真的疯掉的。
她得想个办法,想个办法。
谢鹤逸是在会议室门口接到李嫂的电话的。
春节后,从中央到地方,从政府到企业,一般都充斥着各种大会小会,是各个公司布置新年度战略目标,提振士气大干一场的时候,文远集团也不例外。
会议议程是提前定下,一个月前就在涉密范围内分发过的,主要是有几个涉军项目要过会,与会人员不仅有集团常驻军方代表,还有科工委派出的工程师,于情于理作为最终决策者的谢鹤逸都不该缺席。
裴渊一直跟在谢鹤逸身后两米的位置,见他接完电话一直没动,隔了片刻,才上前小声提醒道:“先生,会议室里已经准备好了,人都到齐了。”
谢鹤逸皱眉,唇角微微抿起,却没有朝会议室去,而是转过身向电梯口的方向走。
他的脚步本来很快,快到裴渊都觉得有些异样,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但随即驻足一瞬,然后步调便慢了下来,重新恢复正常。裴渊见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舒展眉目轻笑了下,接着是很低的一声叹息。
谢鹤逸站在电梯前,裴渊却没像往常一般提前按下按键。他有些摸不准,只好硬着头皮问:“您是要下楼吗?”
谢鹤逸侧首看他,“嗯,回一趟家。”
裴渊下意识按照指令探身去按了电梯,嘴上还不忘尽职尽责地请示他的示下:“那今天的会议……”
“改期吧。”说完,谢鹤逸抬脚迈进电梯。
一听这话裴渊就知道不好办,但也没办法,只得赶鸭子上架联系董办,说谢董临时有急事要处理,叫他们另行择期组织会议。至于这件急事具体到底是什么,裴助理不是很清楚,只是大致能猜出点儿眉目。自家老板一向恪尽职守,很少会有让私事影响工作的时候,为数不多的几次例外,都与孟臾相关。
其实,事实与裴渊猜的大差不差。
李嫂打电话来说,孟臾好像是病了,在静室地上蜷缩着躺了很长时间都没动弹。
又说,她进去后,从昨天到现在,一直没吃送去的饭。
谢鹤逸回来后,叫人打开了静室的门,孟臾还蜷在地上,柔如墨泉的长发披垂在侧,遮住了小半张脸,跟个小猫似的,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听到响动,孟臾睁开眼,待看清来人是谁,她松了口气,谢鹤逸到底还是心软了舍不得她,终于能出去了。
孟臾是被谢鹤逸抱出去的,她本来想自己走,但大约是因为太久没进食的缘故,腿脚发软,刚起身就踉跄了下,差点摔倒,便被他扶起捞在了怀里。她顺势而为攀上他的肩,双手揽住他的脖颈,额头抵在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