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平淡没有起伏,甚至既听不出轻慢也听不出恭敬,一点儿也没有见到皇后的侍卫该有的惶恐谨慎,姜妱便知道这人怕不止是个普普通通的侍卫。
姜妱前阵子伤到头的事在行宫中人尽皆知,但是她失去记忆却没几个人知道,当时围在她身边的人不少,却大多以为她是一时摔蒙了,这才在短时间内认不出人来。
姜妱没有费心去掩饰这个消息,但是也不想大肆宣扬凭空生事,于是略一犹豫,思考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这个明显与众不同的侍卫。
就这短短的时间,许致竟然向前踏了两步,几乎要走到姜妱面前,这使得她有些惊讶。
不过姜妱从来是个不太容易生气的人,她甚至没觉得被冒犯,只是有些疑惑的望着他:“你……”
丝萝立即上前挡在姜妱身前,警惕的道:“许大人,娘娘没有召见您。”
许致挑了挑眉,礼仪上倒是让人挑不出错,他低下头不再直视姜妱:“属下见女官招手,以为是皇后有吩咐,还望恕罪。”
姜妱弄不清这是谁,但是不妨碍她当真去吩咐他:“劳烦你去取些浆糊、笔墨、纸张,还有竹条。”
许致道:“敢问娘娘,可是要用来作画?”
姜妱没有从他身上感知到攻击性,便挥了挥手,让丝萝退到了一边,实话实说道:“是来制风筝的。”
“娘娘好兴致。”许致明显有些意外,他抬了抬眼皮:“不过纸张易损,不如该用丝绢更为合宜。”
姜妱没有多解释什么,只是坚持道:“取纸张吧。”
许致顿了一下,也不多言,点头应了一声“是”,便退下了。
他退出凉亭后便转身大步离开,走出一段路,生来远超常人的听力还是是他听到了一道柔和的声音:“他是谁?”
接着,皇后身边侍女回答的声音也隐约传来:“那是许淑妃的侄子……”
许致脚步不停,径直离开了。
那边姜妱则有些意外:“淑妃的侄子?”
“是,”丝萝拧紧眉头:“他名唤‘许致’。是殿中尚书许玉书的次子,因武艺谋略出众被封为直卫正都督,深得陛下崇信……”
说罢,她忍不住加了一句:“姑母是宠妃,陛下又格外宠爱,这人平日里目中无人,狂得都没边了!”
姜妱静静地听着,也不出言追问,丝萝忍不住噘了一下嘴:“娘娘怎么不问下去?”
姜妱愣了一下,接着无奈笑道:“为什么这么说?”
丝萝这才道:“许致这次跟随咱们来行宫,说是负责保卫娘娘舆驾,实际是在东京犯了事——他一言不合便当街与朝臣斗殴,将人打得重伤卧病,陛下才趁机将他遣出京避风头的。”
夏栀听了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样暴虐,陛下没处罚么?”
丝萝冷笑道:“陛下疼爱他如同亲子侄,竟只是罚了三年俸禄而已,连一阶都没舍得降。”
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久居行宫,当然不知道竟有如此跋扈却深得圣宠的人。
姜妱也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她不喜欢因偏私违背法理的事。
“况且许致一向目中无人,见了皇后殿下竟也一副自视甚高的样子,浑然没有一点敬畏之心……还不是仗着淑妃和大皇子……”
“好了……”姜妱轻声打断她的话:“我瞧他倒是还能使唤得动,只要不来招惹我们就好,也犯不上稀罕人家的敬畏,只以礼相待就是了。”
丝萝这才察觉自己失言了,连忙止住了话头,心中也有些懊恼——这阵子与姜妱相处,两人处得越来越亲近,也让她从前越绷越紧临近崩断的心弦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不少,一时失了谨慎之心,真是该反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