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园连忙躬身,唤了声“二老爷”,道:“这厮是店里请的伙计,干了三月不到,便说咱们天工坊的构造古板,簧片也是老式簧片,他一个才入行的杂工倒跑这儿指点起江山来了,我气不过,便数落了他几句,结果他不服气,这不……就成了您方才看见的这般。”
刘园是在天工坊当了二十差的老人了,苏缵对他办事倒没什么不放心。他看了眼那被押住的三全儿,说道:“他说这话有什么根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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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哪有什么根据?纯属胡诌。京畿以内所有制锁的作坊,铺子,我们时时有人关注,但凡有新品,莫不将之取回来研究,可至今没有看到哪家技艺能及得上天工坊的。就是京畿以外,长江以北,我们也定期有人巡访,怎么就至于天工坊的锁成了过时的玩意儿?他这不是贱的么!”
刘园说着说着来了气。
苏缵对家族产业了如指掌,知道他所说无假,便折转身,往阁楼上走去:“近日买卖如何?”
刘园顺道上柜台取了账簿,跟上来道:“营收稳定,咱们天工坊的名头在大梁还是响亮的……”
一间铺子的账目看下来也得一个多时辰。苏缵大致翻了翻,下楼时天色已转暮。
积雪已渐化,屋檐下淅淅沥沥地。
苏缵心情浮沉不定,上了马车,他扭头又往店门看去,天工坊的匾额之下,兴旺依旧,但却不知这等兴旺能持续到几时。
“走就走!几句真话都听不了,牌子再响,也就这样了!”
一阵气愤的叫嚷声把他视线引到了店门左端。只见先前被刘园怒斥的伙计正挟着铺盖怒气冲冲地出来了。看得出来,刘园还是将他驱逐了出来。
苏缵招了招手:“你过来。”
三全儿怒容僵住,渐渐化成忐忑。纵然他可以跟刘园对干,面前这位却是苏家的二当家,还是朝上的官员,比刘园的身份高了十万八千里,这不是他能放肆的。
“过来,我有话问你。”苏缵再示意。等到他终于挪到车下,苏缵道:“你为何会对天工坊的锁器诸多微辞?是否有人暗中指使你做什么?”
“老爷明鉴!绝无此事!”三全儿倏地把铺盖卷儿放下,打起拱来。“小的进天工坊本就是慕名而来,也为求个糊口的差事,此外绝无二心!”
“那你又是出于何故?”
三全略为迟疑,片刻后他抬头看了眼车窗内,说道:“小的其实是因为听说近期京畿城内出现了一个锁器高手,此人制的锁十分精妙,说句不怕老爷着恼的话,这人的锁只怕比起天工坊的上等品还要出色。”
苏缵凝眉:“比天工坊的上品锁还好?”
这怎么可能!苏家锁器为了满足不同求,自然也分三六九等。上品锁自然是属于坊中一流的锁具了,这种锁具通常每间店也就配上几把罢了,怎么可能还有人做的锁比天工坊的上品锁还好?
“小的前些日子有幸目睹过店中两把上品锁,后来再看到东城玉器铺子里一把五簧锁,那确实,确实是有差别。天工坊也有多种式样的五簧锁,但任何一种,在簧片契合上,构造灵活上,都不能与之媲美。玉器铺子里那把锁,乃是花了三百两白银才买来的。”
苏缵已经坐不住了,他推开车门下了地,定望着三全说:“三百两银子的锁,乃是何人所制?”
“一个唤作鬼手的人。谁也没有见过他,是最近这两三个月冒出来的,他专门接富贵人家的锁器,要价都在几百两银不等,但是收到锁后的主顾,没有一个不满意的。小的原本无福目睹,是那间玉器铺子里负责上锁的伙计是小的的族兄,他知道小的在苏家铺子里上工,便让我看了两眼。”
苏缵凝默半晌,才含着诧异之色吐声:“……‘鬼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