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急从权,本宫也顾不?得?太多,他?们有些或许无辜、或许罪不?至此,只是快刀斩乱麻,难免有误伤,等过?几年再调任他?们回京吧。”
后来议事时,照微与祁令瞻说道:“过?几年,皇上也长大了,这也是他?施恩于臣的好?机会。”
祁令瞻并不?赞同她这样做,并非不?赞同她贬黜过?甚,而是不?赞同她为少帝唱白脸。
他?说:“你应当?先为自己留后路,今上长大了,不?代表你就要还政于他?,我瞧他?的性格与长宁帝并无分别,他?们李家的男人,自仁帝以后,皆是宽厚有余,魄力不?足。”
照微苦笑:“不?还政于他?,本宫还能怎么样呢?他?毕竟是窈宁姐姐的骨肉,再狠心?的事,本宫下不?了手。”
前朝有过?少帝暴毙、太后登基的先例,将皇室血脉先帝托孤的老臣屠杀殆尽,皇都血流漂橹,就能登上那至高的宝座。
“王化吉死?的时候,阿遂心?里那样难过?,也未曾对我生怨恨之心?,如今见了我,依然恭恭敬敬地喊母后,他?的心?是软的,不?恨任何人,这一点,与窈宁姐姐很像。”
照微望着窗外的春光。李遂知道她喜欢石榴后,亲手在她院中栽了一棵石榴树,尚未到?结果的年纪,长满了茂密的绿叶。
李遂曾问?她什么时候能长出石榴,照微告诉他?:“等你长大,长得?同石榴树一般高的时候,果子就结出来了。”
思及此,她笑了笑,声音很轻地对祁令瞻说道:“哥哥,你是他?的舅舅,也是他?的老师,我是他?的姨母,也是他?的母后。我知道你一心?为了我,但我也知道,若非万不?得?已,你也不?忍心?走到?那一步。”
祁令瞻盯着棋枰,半晌后问?她:“皇后的人选,你心?里有主意了吗?”
照微轻轻摇头?,“还早。”
“论家世,论性情?,论才学,有一个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她若是做了皇后,或许克绍其裘,能继你之业,同时也成为大周的退路。”
照微知道他?说的是谁,“她太小了,等她长大,问?问?她的心?意,也要问?问?皇上的心?意。我不?愿促成一对怨偶。”
她此时不?愿深谈,这件事就此搁下,祁令瞻却暗暗记在了心?里。
此后在紫宸殿授课时,他?愈发重?视对阿盏的教导,不?仅要她读书识字明理?,所有帝王之术、帝王之书,也严格要求她熟记在心?,能分毫析厘。
阿盏虽比李遂聪慧,毕竟年纪小,常常夤夜诵读,提着一颗心?听太傅授课,经筵结束时,累得?头?脑昏昏,神情?恹恹。
无人往来的水边小亭里,阿盏靠着沈怀书,一边打哈欠一边小声抱怨太傅,擎起手给他?看自己被打红的手心?。
“我只是背错了两个字……好?吧,虽然错得?很不?应该,但是太傅真?的太严厉了。”
她伸手拽沈怀书的袖子,央求他?道:“七哥哥,你把筹算口诀再教我一遍,太傅说下午去拜见娘娘时仍要检查我,我可不?想再挨打了。”
沈怀书从锦秋送来的食盒里拿出一碗酥酪,见四下无人,用勺子舀起喂给她。
他?问?阿盏:“你可知太傅为何要对你这般严厉?”
阿盏丧气地摇摇头?,“不?知道……但总归是为我好?。其实我也不?讨厌读书,只是最近实在是太辛苦了。”
沈怀书垂目看着她,轻声说:“《孟子》有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这句话我知道。”
阿盏舔了舔沾在嘴边的酥酪,“是说人在做大事之前,一定会很辛苦。我现在也很辛苦,只是不?知道以后能做什么大事。”
自从上次被祁令瞻敲打过?后,沈怀书说话做事谨慎了许多,但此刻他?仍忍不?住问?阿盏:“以后……你想做皇后么?”
“皇后?”
阿盏偏着头?想了许久。
宫里没有皇后,她想象不?出做皇后会是什么样子。
但她悄悄对沈怀书说道:“我以后想成为太后娘娘那样的人。”
沈怀书目中闪过?一丝苦笑,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鼓励她道:“太后娘娘睿智明达,你想与她一样,就要听太傅的话,读好?多好?多书,明白许多治国理?政的道理?。”
他?将空了的酥酪碗放回食盒中,递一张干净的帕子给她擦嘴,就着面前的石桌摊开书本,翻到?她尚未背熟练的那一页,说:“背完筹算口诀,我带你温习上午太傅刚讲过?的这篇政论,这是本朝状元的文章,其中政见涉及到?改税强兵,明日太傅一定会提问?的……”
阿盏忙正襟危坐,认真?地听沈怀书讲解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