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信还附了两样东西,一样是你的半印,从今后你不再是我的暗卫,你只是你自己。另一样是我在裕章票号两个暗户的凭证,全部留给你。
“从平京到麓州,这一路要如何前进,再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了,我建议你先按照我们之前谋划的行程慢慢向西,等到伤养好的时候,再去规划你想要去的方向。
“如果你还有余力,希望可以代我去一趟钱桑,去当地找一间叫济慈堂的孤儿堂,从我们的暗户里取出一些银子给到他们,略表心意。
“总之,前方山高路远,请君勿要回头。
“祝你一路顺风,余生安好!
“柏灵,绝笔。”
韦十四的表情再次变得狰狞起来,他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滴在柏灵的信笺上,将那些清秀的小楷化开。
他有些慌张地伸手擦去信纸上的眼泪,那些被眼泪晕开的墨痕却抹污了更多的文字。
清晨的旷野,无人的平原小路。
独行向西的马车上,韦十四放声大哭。
……
养心殿里,柏灵已经坐在了陈翊琮的身旁,与他一道用早膳。这几日来,天天如此。
下朝之后,陈翊琮总是回到养心殿里。
他席地而坐,在矮桌上批阅奏章,柏灵就靠坐在他的身旁,陈翊琮右手握着朱笔,左手与柏灵相扣,一刻都舍不得松开。
柏灵在近旁望着陈翊琮的侧脸。
他在批阅奏折的时候,神情要严肃得多,偶尔看到令人恼火的折子,陈翊琮箭眉竖起,似要发火,但那些火气又往往化作轻叹一声,他低头吻一吻柏灵的手背,又接着继续看下去。
柏灵这几天夜里似乎都没怎么睡好,白天常常打盹儿,陈翊琮会让她枕在自己的膝上休息一会儿。
柏灵一概不拒绝。
当她真的睡了过去,陈翊琮便会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抚摸柏灵的头发,耳畔,还有她垂落着许多绒绒碎发的长颈。
柏灵有时候会醒来,笑着推开他的手。
“不要这样,皇上,很痒。”
陈翊琮笑一笑,便收手。
真是奇怪……他那么讨厌别人对他说不要、不许、不能,但当这些话从柏灵口中说出的时候,他只觉得满心的甜蜜和欢喜。
“总觉得你这几天脸色都不是很好。”喝粥的时候,陈翊琮忽然道,“夜里还是睡不着吗?”
“嗯。”柏灵点头,“感觉一直在宫里住着,睡不习惯,夜里灭了灯怕黑,点了灯又太亮……”
“怕黑?”陈翊琮眨了眨眼睛,像是又听到了什么好玩的话,“你竟然会怕黑吗?”
“为什么不会?”柏灵笑着看向他,“以前晚上,我爹睡着以后会在隔壁房打呼噜,我听着那个呼噜声,反而不怕。”
陈翊琮笑出了声,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想要开口,却又有些羞赧地沉默了下去。
“对了,皇上。我什么时候可以见一见柏奕和我爹呢?”柏灵问道,“他们现在,还和定边侯一家在郊野游赏吗?”